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染风奕剑雪】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酒医之生死门 作者:曲落无痕 文案 皇朝突发瘟疫,公主深受熏染,朝臣恐慌无比,御医束手无策。 皇帝无奈之下只能下旨寻访民间医师,若能将瘟疫摒除,必定赏赐丰厚,封官拜相。 一个嗜酒如命却优雅人生的女医者。 一个冷淡漠情却不悔痴心的长公主。 江湖与皇朝,本不该多做牵扯,却因两个宿命纠缠的人而跌宕起伏。 隐匿的南疆秘蛊惊现皇朝,掀起一波浪潮。 百里晴迁原本不想参与其中,却无奈之下赶赴皇朝。 冷漠聪慧的公主,慈眉善目的王爷,万千荣宠的太监总管,清美动人的娇俏宫女。 拨开云雾的刹那,原来始作俑者竟是……?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百里晴迁,柳长歌 ┃ 配角:莫从寒,陈明哲,柳恒,柳呈,司马云海 ┃ 其它:酒医   ☆、第 1 章   天空阴暗,一道森厉的雷鸣划破长空。   细密春雨,缱绻如丝。形成一片清澈的水雾,尽情冲刷着宛如水墨画般的宫廷。   洁净的地面被雨水洗涤的极为干净,半丝尘土都没有留下。   整个皇宫就像一片水洗的世界,将金碧与辉煌蒙上一层清澈的诗意。   雨落之初,春意花开。雨停之时,诺大皇城之中却弥漫着一股沉淀的血腥气味。   侍卫死守皇城每个角落,身披甲胄,冷然肃立,似是一场孤寂的硝烟淡淡旋绕在身边。   血腥气味笼罩了皇城,令人愈发想要作呕。   每个侍卫的脸上都蒙了布,眼球偶尔机械的转动几下,眸底深处充满死寂。   他们根本不想这样,每天都蒙着面,可最近皇宫不消停,大片瘟疫已经毒死了很多宫人。   陛下已经下令,在没有找到解决瘟疫流窜的办法之前,每个人都要蒙着面,以防瘟疫传染。   龙隐宫内气息沉冷,几名御医瑟瑟发抖的站成一排,心中颤抖不已。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均蒙着一块绸布,淡淡的药香气息散发而出。此瘟疫太过厉害,他们唯有倾尽毕生功力保住性命要紧。   望着这些御医窘迫不已的模样,柳恒心中一叹。   他脸上没有蒙绸布,他是真龙天子,他根本不相信他的龙气会压不住这场作祟的瘟疫。   可他的心却像宫外那片阴云密布的天空一般,沉寂着死亡的气息与君王的无可奈何,“你们真的没办法了吗?一个个都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医者。我柳氏皇朝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到了该尽责的时候,你们却无能为力!”   “陛下,臣等已经尽力了。”   “臣等尽力了。”   几名御医连番下跪,那么多的药方都不顶用,一来二去倒是让这场瘟疫蔓延的更厉害。   对此,他们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就算陛下要将他们斩首,他们也无话可说。   其实早晚都是个死,身为皇朝御医,就是把身家性命都搭在皇宫,瘟疫如此厉害,他们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柳恒心灰意冷,想要发怒却无力张口。   宫外跑进一个神色慌张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焦急道:“陛下,公主被瘟疫传染,已经昏迷了。”   “什么?快去传陈明哲。”柳恒勃然大怒一喝,连忙走下龙台,朝星月宫奔去,“朕要看看长歌,我的长歌!”   一缕清风透过厚重的纱幔吹向了星月宫的内阁,诺大的阁中央立着几名脸蒙绸布的宫女。   她们眼神里摄放着恐惧之意,如今瘟疫已经蔓延到星月宫了,公主又身染瘟疫,她们可如何是好啊?   万一被传染,下一个要死的,岂非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所有人心中都一片悲凉。   身在宫廷之中,她们的身份卑如草芥,能够伺候公主,那简直是种莫大的荣宠。   可如今,她们的主子正凄凄哀哀的躺在床上,不久便要远离人世,她们可怎么办呀?   公主为人清冷,却对她们极为宽容,她们舍不得公主如此年轻就面临死亡的考验,她们心疼莫过于心死。   “皇上驾到!”   所有宫女微微一愣,连忙跪了一地,“陛下万安。”   “万安?朕的长歌都这样了,朕能安心吗?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公主如今躺在床上,你们却一点事情都没有。真是该死!”柳恒怒瞪她们一眼,连忙走向床榻。   太监藏庶连忙将之拦住,情急道:“陛下,您要小心龙体啊。公主如今身染瘟疫,您接触的可就不只是公主本身,而是瘟疫的导体。”   柳恒皱了皱眉,脚步微微一顿,望着前面重峦叠嶂的厚重纱幔,心中一片苍凉。   他心爱的女儿正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难道他这个做父皇的,一点忙也帮不上吗?拂袖怒道:“陈明哲来了没有?”   “陛下,臣已到了。”一名身穿深红色袍服的男子从侍卫群中走出来,肩上挂着药箱。   几名宫女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小鹿砰砰乱跳,眸底深处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这男子眉目清朗,肌肤白皙,身姿修长清瘦,宛如庭前英姿勃勃的松柏。   一股清润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就像池中盛开的莲,处处透着迷人雅致的芳香。   虽然没有闻到想象中的芳香气息,可这年轻的御医身上却散出一股淡淡的药香。   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男人,给人眼前一亮的惊艳感,他竟长的如此好看,怎么之前没有见过呢?   陈明哲面容温和,淡淡的说:“烦劳把这些厚重的纱幔拉开,让公主能够呼吸清新的空气。这星月宫是否太过阴沉?这样的环境下,公主难保不会患病。”   藏庶微微颦眉,面无表情的脸庞宛如地狱中的冷面使者,严肃道:“你才来御医楼几天?到底有没有把握医治公主?如果没有把握,这纱帐,万不可轻易拉开。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公主若出了半点意外。承担不起后果的人,会是你。”陈明哲眼神淡漠的看着他。   明明如此平淡漠然,藏庶却从中感受到一种刺目的冷光,心下大惊。   柳恒端起茶杯,在宫女们惊叫之下,喝下这口茶,微叹着说:“这里是公主的宫阁,朕难道连一口茶都不能喝了吗?”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所有侍卫以及宫女太监全都跪下,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帝手中那杯早已凉透已久的茶,心中一片沉寂。陛下若出了意外,那便是国家撼动,百姓沉沦。   “那杯只是普通的茶水而已,没有问题。”陈明哲淡淡的说,心中却为这位关怀女儿的君王感到震撼。   自古皇帝都很自私,生怕踏错哪一步会威胁生命。   毕竟皇帝的位置是万人敬仰的,不仅崇高而且充满诱惑。   能够坐上这个无上帝位的人,都是惜命的人。   可是柳恒却不同,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女儿甘愿放弃一些东西,这并非君王做所,而是因为他要做一个好父亲,实在是难能可贵。   柳恒目光一定,指着那高高而严密围绕床榻的纱幔,“把公主的纱幔拉开,朕瞧着这层层厚重的遮挡头都疼,快快去了它们。”   侍卫见皇帝坚决,便不得不遵命,连忙上前几个,将缠绕床榻周边的纱幔撤下来。   当抹开乌云之时,陈明哲呼吸一窒,所有侍卫都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撤下纱幔的那一刻,都很想知晓公主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长公主冠名长歌,是皇帝与皇后唯一疼爱的掌上明珠。   其他兄弟姐妹平时看着眼馋,却不敢放肆。   皇帝偏爱哪个子女,那都是皇帝自己的想法,其他皇子皇女就算再嫉妒,也不敢招惹半分。   而今,这位备受宠爱的公主竟是满面苍白的昏迷榻前,令所有人都为之心疼了。   长歌公主平时对宫人很好,虽然清冷了些,却不失为一个宽容大气的主子。   而且长歌公主长相清丽,眉眼一抹祥和之韵,每当望见她的容颜时,都会使人有种莫名的舒心感。   那是一种追求平淡与安逸的亲和力,其不乏高贵与典雅并重。她并不算作绝美,却有种出尘的气质。   柳恒望着女儿苍白的容颜,心下一片沉凉,长歌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遗传了他与皇后的精髓。   平时作风低调严谨,遇事处变不惊,作为一个公主,她身上所具备的优点甚至超越了任何一位皇子。   他曾想过,若长歌是位皇子,他便将这大好河山交给她,可惜,她是个女儿身。   就算是女儿身,也挡不住他对她的爱怜,这个女儿是他与皇后的依托,是深重情意的象征。   他绝不容许长歌出现半点意外,就算她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他也要将她拉回来!   “陈御医,你是否有办法为公主驱除瘟疫感染?”柳恒淡淡的盯着陈明哲。   这目光虽平静至极,陈明哲却感觉有一股冷意在周遭盘旋,平静的目光里隐含着刺骨的凌厉。   陈明哲收回心思,轻轻拱手,“陛下放心,我这便为公主把脉。”   藏庶连忙上前,将丝绸盖在公主的手腕上,尖声细语的说:“公主千金之体,任何人都不得触碰。陈大人要小心为上,陛下可在那看着呢。”   陈明哲心思徘徊,最终没有与这位后宫领事太监一般见识,而是将双指轻轻搭在公主的脉搏上。   阁中安静的很,皇帝依旧在喝那杯凉茶。   藏庶看的一阵心焦,连忙吩咐小太监,“去把陛下御用的茶具拿过来,再沏一壶碧螺春。还有,将焚香器具拿来,把整个星月宫全部焚香一遍,去一去晦气。”   柳恒厉眼横了过去。藏庶连忙自掌嘴巴,跪地叩头道:“奴才误言,请陛下恕罪。奴才只是想把星月宫里的瘴气驱除,并无他意。陛下恕罪。”   柳恒目光沉吟,手一挥,“罢了,去办。”   “遵旨。”几名小太监与侍卫们连忙退下照办。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是个系列,总共六部。因为之前没有看到百合小说里有涉及过系列这样多部的形式,所以我想尝试一下。距离邪冥完结后差不多一直都没写,手有点生疏了,大家多包涵。   ☆、第 2 章   陈明哲微微偏头,那几名宫女连忙将眼神移到别处,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眉峰一皱,那些宫女心惊胆战的以为他要喝斥她们,但陈明哲却只淡淡的勾唇,收回了把脉的手。   而搁在身旁的药箱,他却半点触碰的意思都没有。   柳恒问道:“公主严重吗?”   陈明哲看了看那几名宫女,以及身侧那瞪眼如铜铃的藏庶,似乎欲言又止。   “有什么你就说吧,朕在这里,你没什么可隐瞒的。”柳恒紧紧的盯住他,沉声道:“难道公主已经…”   “并不是。”陈明哲打断皇帝的猜想,不想让他心中疼痛,拱手道:“请陛下屏退他人。”   藏庶微微怔楞,随即冷眼看着陈明哲,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个陈明哲来御医楼时间甚短,谁知晓他安的什么心思,想要跟陛下单独相处,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万一他存了什么心思,皇帝的安危如何保全?想到这,藏庶立刻狠道:“你简直大胆!”   “好了,你们退下吧。”柳恒淡淡皱眉,心中急于想要了解女儿的安危,看陈明哲的态度,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倒想听一听。   “陛下…”藏庶情急。   柳恒不悦道:“难道你认为陈御医会刺杀朕吗?他那弱不禁风的身体,恐怕连朕一拳都接不住。若耽误了及时,公主有半点差错,你们谁也担当不起。”   藏庶一怔,颤颤巍巍的低下头,“遵旨。”   所有太监宫女全部在同一时间快速撤出星月楼,此时内阁之中,只有皇帝与陈明哲,以及陷入昏迷的长公主。   柳恒负手立身,缓缓的走向床榻,待步伐停顿时,他已经来到了长歌的面前.   望着女儿苍白面容下还流露着莫名痛苦的神情,他心如刀绞,狠狠瞪向陈明哲,厉喝道:“快说!公主到底有没有救?”   陈明哲静静的跪在地上,皱眉拱手道:“陛下,臣为公主诊脉之下,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不寻常。”   “什么不寻常?”柳恒觉得这个陈明哲真的很会卖关子,说来说去也没说出所以然,沉稳的脸色不禁阴沉下来。   “公主并不是感染瘟疫所导致昏迷。”陈明哲缓缓的抬眼,一字字道:“而是中了毒。”   “什么?”柳恒震惊失色,立刻问:“此毒可有解?”   陈明哲暗下眉眼,叹了一声,“臣无能,不能解此毒。”   柳恒怒发冲冠,刚要厉喝。陈明哲却道:“臣解不了此毒,但有一个人可以解。”   柳恒手扶额,根本不想直视跪在面前的男子,他怕他会忍不住将陈明哲斩首,耐着性子问:“到底是谁?”   陈明哲道:“她便是江湖第一神医,百里晴迁。”   “百里晴迁?江湖神医?”柳恒轻微皱眉,忽然不屑道:“普天之下的神医全都聚在宫廷,你这个神医是从哪来的?还是个江湖人,江湖草莽,怎能踏入后宫。你在跟朕开玩笑吗?陈御医。”   陈明哲淡淡的说:“臣并非开玩笑。公主如此年轻便面临香消玉殒的危机,臣看着不忍。若非有这一线生机,臣必不会夸大其词。百里晴迁的医术乃是江湖人众所周知的,她曾与家师对决过医术。她是家师唯一赞不绝口却又佩服无比的人。”   “居然能够与你的老师单阳子对决过医术?而且还对她赞不绝口?”柳恒皱眉思虑,单阳子的医术名冠天下,陈明哲能够年纪轻轻就到御医楼任职,也是因为单阳子的关系。   可惜,他请不到单阳子出山,不然,怎能允许这瘟疫作乱皇宫。   柳恒淡淡道:“你可否请你的老师出关?”   陈明哲摇摇头,低眉道:“即使老师出关,他也解不了公主的毒。只有百里晴迁,只有她可以解毒。”   “到底是什么毒?居然如此厉害?连单阳子都束手无策!”柳恒冷冷的盯着他。   但凡陈明哲说半句假话,就算医术再高超,他也必将这个以下犯上的男子满门抄斩。   陈明哲道:“这毒并非产自中原,而是只有南疆一带才可能出现的蛊毒。潜藏人体内之时并无症状显现,而是在毒发之时,连贯突破身体各条经脉,袭卷大脑深层神经区域,使人昏厥。方才我为公主把脉,发现蛊毒已经侵入心脉之中,陛下最好是现在下旨,务必再三天之内找到百里晴迁。否则三天之后,就算大罗神仙降临,也无力回天。”   柳恒额上溢出了冷汗,扭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高声一喝,“来人!传朕旨意,禁军八旗,全部出动,务必在三日之内,给朕找到江湖素有神医称号的百里晴迁。无论她要什么条件,朕都满足。就算倾尽半壁江山,朕也不惜。”   这声音宛如击涌浪涛,狠狠的拍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宫门外的藏庶颤抖的跪下,“遵旨!”   日空清朗,偶尔有几只鸟雀飞入云层,叽喳的鸣叫宛如一曲动人的旋律充盈耳边。   最美不过淡看朝阳,送别落日。   而此时的晨辉却更让人一眼难忘。   纵观天际,一片蔚蓝之下宛如广阔的大海,在逐浪翻涌的前沿,拍打人心的寂寞。   寂寞,如同饮酒。   酒入腹中,醉心醉卧,醉梦醉意。   把所有烦恼全部抛开,专心品尝着美酒的滋味。   京城第一酒楼玉满楼的二楼雅间,一名女子举杯轻饮。   她喝酒的动作十分优雅,就好像手中这杯并不是酒,而是她的情人一般。   她轻轻的饮下这口酒,浅淡的薄唇边好似有些朦胧淡雅的醉意。   街道处的繁华映入她一双黑眸当中,眸底仿若蕴含着淡然飘渺的诗情画意。   凝脂肌肤白如冰山上的雪,仿佛触之即化。   极长的乌发松散的挽于脑后,余下部分像是青瀑般散于肩头。   额前一缕雪白发丝随风轻荡,却丝毫不影响这若隐若现的优雅风韵。   她斜身倚在扶手上,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大自然的风光。   玉满楼并不只限于二层,她只是发现在二楼的这个位置,向下可看到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场景,向上可远观高山弥川。   这样既可以体会意境之高远,又可以舒舒服服的喝酒,简直人生一大快事。   可是今日好像有些不同,京城里的官兵好像比往常多了不止一倍。   而且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城门楼下均张贴皇榜,细看那字迹竟是寻医,寻…江湖神医百里晴迁…   女子喝酒的动作一顿,噗…咳咳咳…   这口酒差点把她噎着,可就算是咳嗽,也是优雅的咳嗽!   随即她眼中闪过一抹趣味,皇宫出现了瘟疫?而且死了好几宫的人?   为何京城还是如此繁华,百姓依旧安居乐业,江湖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稀奇啊稀奇,着实很稀奇。   女子换了个姿势,更为怡然自得。   百里晴迁四个大字可真是晃了她的眼,像皇宫那种四处封闭的建筑地,谁会晓得她的称号呢?   可惜,纵观大江南北,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约束她,她想去哪就去哪,不想去哪就不去哪。   抛却皇榜一事,女子优雅的起身,缓缓下了楼。   一件素白长衫显得她的身材有些纤瘦,腰间一个精致的花色酒囊比起一身素裹十分乍眼。   玉满楼的所有客人几乎都是同一时间将同样的目光射到那缓缓走下来的女子身上,她每一步都走的如此优雅,如此自逸。   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她那种淡而从容的气质,隐约夹杂着微微的慵懒。   明明一件很普通的素衫,却愣是将她的气质推上了一种触之不及的华贵高度。   再看那女子的容颜,楼中食客全都目瞪口呆了,感觉眼球有些微微疼痛。   这个细节与感觉并不是一个人有,而是所有人同时眨了眨眼。   就好像眼睛里同时进了什么东西般,收回凝聚在那女子脸上的视线时,才微微减缓了许多。   也许这就是美的事物不可用肉眼亵渎吧,那女子长相真的很好看,而且是很耐看的那种。   印象深刻的就是她眉间那抹风情的韵意,这是所有女子都学不来也驾驭不了的神韵。   还有她额前那缕白发,迎风而飘荡,混合着那股悠然洒脱的气质,更是让人有种再探究竟的冲动。   众人一抬头,那女子居然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她就像一阵清风一样,从所有人身边飘过,却根本不留半丝痕迹。   街道处人流涌动,繁华的街边以及热闹的街角,还有拥挤的人群。   这些似乎都不能成为某人的障碍。   女子轻缓着步伐,优雅着身姿。素手摘下腰间的酒囊,轻饮一口酒。   她的身影如云一样,飘忽不定,步伐看似缓慢却如风一般,悄声无息的行了很远。   越来越远离繁华的喧闹,青翠碧绿一片清雅。   富含春意的阳光像个调皮的孩童般,尽情的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跳跃斑斓。   风抚杨柳,丝丝柳条随风荡漾,偶尔有几只鸟儿栖在枝头,叽喳鸣叫,好一幅诗画般的美景。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发表的太匆忙,没有注意到格式问题。我已经修改了格式问题,大家多包涵。   ☆、第 3 章   女子好似沉溺于这美丽的时刻,双眸溢满了迷离,就这般静静的屹立在河边,一边饮酒一边闲看风雅。   背后忽来一阵疾风,将地面上的落叶荡开几丈远。   风停了,静静的停在女子身后。   女子恍若无闻,唇边一抹淡淡的弧度翩然勾起,“很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会找到我。天下之大,当真存有巧合。”   来者并不是一阵风,而是一个人。   他静静的走上前来,与女子并肩,仿佛多年老友闲聊一般,“你不会认为巧合多过算计吧。”   “难不成你在算计我?你认为你有这个智商吗?”女子定眼看着他,心中有些疑虑。   他居然不在他的山庄风流快活,而是出现在京城,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找她喝酒?根本不可能。   男子轻轻一笑,蕴含磁性的声音就像一曲迷情的音符,令人忍不住陷入这充满诱惑力的嗓音之下,甘愿沉沦。   男子其实少有笑容,他只有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才能发自内心的笑。   清风卷起他的黑发,如泼墨一般的荡在风中。   浅蓝色袍服衬着他挺拔如松的身姿,有种典雅温润的气概。   两道宛如青川横扩般的剑眉气势如虹,星眸如灿阳给人一种温暖的气息。   这种气息太过张扬,太过邪肆。   竟让街道处,人群中,拱桥上,以及河岸两旁的那些富家女子一见倾心,纷纷暗送秋波,就差没扑过来了。   女子无奈的撇了撇嘴,言语中有些鄙视的嫌疑,“无论到何时,你司马大公子的魅力都是举世无双的。不过麻烦你把这无双的笑容与射放光线的眼神收一下,你看那些女子都要跳河了。京都繁华之地,闹出人命可不好。”   “如果你愿意为我跳河,我就算笑一辈子也甘愿啊。”司马云海半开玩笑的说。   女子摇头道:“我还没有去河里一游的雅兴,而你也不会笑一辈子。如果你笑一辈子,不就成了花痴了吗。”   司马云海一愣,哭笑不得道:“晴迁,你就这么讨厌我呀?”   百里晴迁面无表情的喝了口酒,目光仍是眷恋在那些气势磅礴的山川上,“我不想了解你是来京城做什么的,但是,你来见我,是不是有与我有关的事?”   司马云海点了点头,淡淡的说:“你真是聪慧过人,一点就透。”   “行了,不要跟我甩词,你知道我不吃这套。”百里晴迁目光久远,拇指轻轻抚摸着酒囊上的细致花纹,忽然皱眉道:“现在就只有一件事情是关于我的。”   “继续。”司马云海长身玉立,用那双充满阳光.气息的眸子静静看着身边的女子。   她还是如此的风韵卓然,还是如此的喜爱饮酒。   可惜,他今日出来的匆忙,不然一定会给她带两坛好酒,作为见面礼。   百里晴迁淡淡一笑,眼神却有些冷,“皇帝的面子到底有多大,竟然能让江湖绝世剑派的云海山庄庄主亲自出马。你是读懂了我的心思,知晓我并不想入宫,所以来做说客的是吗?”   司马云海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来找你,并不是因为皇帝。你应该明白,江湖与皇朝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我身在江湖,岂能为皇朝办事。这次是有人嘱托我,务必要找到你,让你去皇宫救人。”   百里晴迁微微一怔,喃喃道:“能让你司马云海甘愿亲走一趟,这个人的身份好像已经不言而喻了。”   “顺着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或许,就是他。”司马云海唇边扬起浅笑,如同清风,如同朗月,如同洁云,更同初春的阳光,温暖人心。   百里晴迁深吸口气,这件事情居然连“他”都惊动了。   恐怕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她出手了,她可以谁都不屑,就连皇帝的面子也可以忽视,可就是不能拂了“他”的意思。   因为这个人,无论身份还是地位,在江湖之中,都是令人望尘莫及甚至仰望的高度。   她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去皇宫走一遭了。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   一名素白长衫,风姿优雅的女子慢慢的来到了城门前。   人们在此时聚集一处,都有些诧异的看着这名突然出现的女子。   尽管她一身素衣,可气质却高雅无边。   她到底是从哪走过来的?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了,根本没有留意到啊。   而女子的举动更是让所有人都吃惊万分…   只见她一边饮酒,一边素袖一挥,看似翩翩悠然的动作却充满了别样的洒脱。   而那张只有登梯才能将之完全展开的庞大皇榜竟如同飞舞的柳絮一般,轻飘飘的飞了下来。   皇榜落在地上,击起一阵尘土。   女子偏身饮酒,揭了皇榜却又视若无睹。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她竟用这份从容的境界来挑战皇室的权威?   普天之下根本没有人可以做到,那可是要杀头的罪名啊!   守城官兵们在城门旁留意许久,见女子这般姿态,居然揭了皇榜之后还在那喝酒,着实有些过分了。   众官兵面无表情的刚要上前,却被一名身披软甲的冷峻男子阻止。   他观察了那女子很久,在发现她手中那个精致酒囊之时,心中已经了然。   听明哲说,那位江湖神医喜爱饮酒,故,随身携带酒囊。   如此,这女子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   当真是太巧合了,刚贴上皇榜不到一上午,那位神医就现身了,公主有救了!   想到这,男子连忙走到女子跟前。   在侍卫们惊诧不已的神色下,男子微微拱手,“这位姑娘既然揭了皇榜,想必就是榜中所说的江湖第一神医,百里晴迁。如此,请您速速随我进宫。”   百里晴迁微微点头,那些官兵们铁青以及诧异的脸色她当然有留意。   那又怎样?她就是这种姿态,任凭何人都不会让她改变。   而这位冷峻男子应该比侍卫统领更高级别,因为她看到他腰间悬挂的金腰牌,那是只有皇宫大内侍卫才能佩戴的信物。   直到两人消失之时,众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满身优雅气息缠绕的女子,竟然是江湖一代神医!   神医竟然如此年轻,而且看她处变不惊的手法,明显就是身怀武功。   天啊!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美貌与医术并重的女子,简直让人惊艳万分…   走进庞大肃静的皇宫,路径昭阳殿,踏入长廊。   百里晴迁心中一叹,看来皇宫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风景很独到。   前方的御花园意境高远,那些巍峨的假山与繁荣的花卉,自成一体。   细看却都是仿照大江南北最靓丽的景致雕琢而成,如幻似真,令人看了会情不自禁的充满无限遐想。   经过之时,就仿佛置身于山河锦绣,峰峦川岳之间,体会了如真如幻的感觉。   而且四周的花卉都是南北奇珍奇草,有几种竟还拥有治病的效用,的确很珍惜了。   百里晴迁一边喝着酒一边淡淡的随着男子走近一处华丽的宫殿,宫门外的侍卫太监一大堆,里面的主人身份不言而喻。   停驻脚步,百里晴迁抬眉一望,勾唇一笑,“龙隐宫,不愧是皇帝的议政宫,果真气势磅礴,悱恻凌人。”   “莫统领。”侍卫们见到男子之时,纷纷恭敬的拱手,而太监们,都必须要弯腰见礼。   莫从寒点了点头,漠然道:“都退避吧。”   所有人起身后退避十米远,仍然安守本分的守护着龙隐宫。   莫从寒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宫门槛外,“陛下,百里神医已经请来了。”   “进来吧。”一个沉稳内敛的声音从宫内传出,听起来有一种气势凛然的风采。   莫从寒起身退到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百里神医,陛下有请。”   这个请字说的如此铿锵有力。   百里晴迁如何能够听不出这个字背后的含义呢。   皇帝居然用请字来对待她,恐怕在天下人的眼里,她必然是将无限恩宠集于一身。   可事情并不是这样,皇帝的意思她怎能不明,无外乎先礼后兵罢了。   百里晴迁缓缓走入宫内,映入眼帘的是一股恢宏的气势。   除却四周金碧辉煌的沉静与肃然,那高高在上的九龙台给人一种庄严绝丽的风采。   而那名静坐在至尊龙椅上的男子,却更是将尊贵无上的地位与举世无双的王者气势联合到一起。   皇帝的面容很沉稳,棱角分明的脸庞虽掩不住岁月之光的痕迹,可对于久经政坛磨练的他,根本算不得什么。   唯有尊贵与泰然自若这两个词语可以形容他,也唯有那股王者雄风才能将皇室的标榜一览无余的呈现眼前。   百里晴迁心中一叹,这个皇帝不仅仅是人人敬仰的君王,他更是一位好父亲。   就以瘟疫这件事情来说,如果他不重视公主的生死,根本不会这么急躁的寻她。   因为皇帝应该知道,普天之下,要寻到她的可能根本微乎其微。   就算她在他眼皮子低下徘徊,如果她不愿意,任凭他有君临天下的气度与万千荣华的承诺,也于事无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我会写的很慢,更新时间不定。大家如果支持的话,有点耐心哈~~   ☆、第 4 章   可眼前的皇帝就是有这种能耐,有能耐说动那个人出面,而她,又不得不听候。   在百里晴迁打量皇帝之时,皇帝也再暗自打量着她,心中有些诧异,原来闻名江湖的神医,是位如此出众的女子。   她的容颜是天下少有的美丽作品,就像一幅精心描绘的画卷,而她,活脱脱就是画卷里走出来的出尘女子。   柳恒不得不在心中叹息,如此美丽与医术并重的女子,让他的心微微所动。   并不是情动,也不是心动,而是意念在飘动。如此风韵卓然的美人竟是江湖中人,实在让他惋惜。   柳恒走下龙台,高大伟岸的身躯立于百里晴迁的面前,正肃道:“百里姑娘,久闻你医术高超,如今终于把你请进宫。皇榜上的内容你应该看的通透,朕的女儿等不多时了,就请你立刻为长公主诊治病情。”   百里晴迁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行,我今天喝了酒,不能动气力,明日再说吧。”   “什么?”柳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子居然拒绝了他的请求?   拒绝一个皇帝请求,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柳恒沉着脸道:“百里姑娘,朕的公主乃是千金之体。如果她有半分差错,你应该明白,朕不会不追究。”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举起酒囊轻抿了口酒,语气满不在乎,“千金之体又能怎样,如果我不出手,她依旧会香消玉殒。”   柳恒呼吸一窒,心中一股火气迸发着滔天趋势,险些没即刻如浪潮般涌上来。   然而,他硬生生的压下了这股蓬勃的焰火浪潮,声音听起来极为平静,“那么你预备什么时候为公主医治?”   百里晴迁想了想,淡淡的说:“看心情喽,不过你不要急。我一定会在这三天之内准备好,并医治公主。在此期间,你只要给我一个清净的住所,让我安安静静的待着就行了。对了,我还要品尝一下大内珍藏的美酒。比起管你要金山银山半壁江山,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柳恒沉稳了内息,对这个百里晴迁是无可奈何中的无可奈何,拂袖背过身去,吩咐道:“一切都按照百里姑娘的意思办。”   百里晴迁极为满意,轻轻饮下一口酒,鼻端却多了一股子刺鼻的香气。   那香气的来源便是忽然出现在眼前而且看起来阴阳怪气的男子。   哦不,皇宫里除了皇帝与侍卫,其他人根本不能称之为男子,他应该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吧,长的很阴柔,很符合太监这个流传悠久的词语。   藏庶静静的盯着眼前这个满身酒气的女子,忽然拿出手绢掩上了鼻子,阴柔的语气令人听着极为怪异,“百里神医,跟我来吧。”   百里晴迁看着藏庶慢慢的从身边走过,这股刺鼻的香味才淡淡消散。   她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迈着优雅的步伐随了上去。   而皇帝,在两人言语之时,已经回去内宫。那冷峻侍卫早已不见了踪影,宫门前半个太监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这可真是皇帝一走,所有人都跟着前仆后继了。   这种情况无可厚非,谁让这皇宫的主宰只有皇帝呢,不围着皇帝转,能围着谁转呢。   路过御花园。   百里晴迁一边欣赏着宏观的景色,一边淡淡的笑道:“公公最近是否总是腹痛,且梁门穴与气冲穴两个穴位时常疼痛。”   藏庶微微一愣,反射性的问:“你怎么知道?”   百里晴迁神色玩味的看着他。   藏庶错愕了一下,忽然笑容满面,自打了一下嘴巴,“瞧我,居然忘记了您这神医的称号。不过,您的确很传神。乍眼一看,居然将我的病情分析的如此清晰。那么,这种情况要如何根治?”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皇朝不是有个御医楼吗?难道公公没有到御医楼去请教一下吗?”   两人继续走着。   藏庶低眉一笑,声音更为阴柔,“御医楼是专门给皇上和诸位皇子娘娘们瞧病的,我一个奴才怎能放肆。”   百里晴迁了然点头,懒着声线说道:“如此,那么公公觉得,我一代神医,会不会给你一个奴才瞧病呢。”   藏庶心头一震,脸色憋得通红。这百里晴迁简直牙尖嘴利,若非仗着有几分医术,陛下也是看上她能救公主的份上,他焉能憋这口气!   藏庶一甩拂尘,停下了脚步,神色从方才的恭维讨好回归了面无表情,“到了。这里是皇宫最僻静的地方,百里神医就住在这吧。如果有什么吩咐,就让小丁子来找我。杂家就不多逗留了,陛下那边还需要照应。这便走了。”   对于藏庶目中无人的螃蟹眼跟牛虎鼻,百里晴迁根本不屑一顾,抬眼一望。一南宫三个烫金大字用隶体刻写昭彰。   这里是南御花园的一座雅致宫殿,皇帝还算大方,而那个藏庶也压根不敢私自怠慢她。须知,怠慢了她,就等于让公主去死。   走入一南宫,百里晴迁看到是一片干净优雅却充满华丽气势的陈设。   几名侍女见状,立刻上前恭敬的弯腰施礼,她们心中小鹿乱撞。   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神医居然长的如此貌美,而且肌肤就像冰雪一样细腻,气质如同仙女一样出尘。   隐约一股淡淡的酒香气息飘来,竟是神医身上的味道,清新之中夹杂醉人芳香,这是否太过不真实了?   领头的小太监勉强回神,恭敬的说:“奴才小丁子,听候神医吩咐。”   百里晴迁不知道她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而是缓缓的坐下,淡淡的说:“我只有一个吩咐,去把你们大内侍卫统领叫来,我有事情找他。”   “什么?”所有人忽然一愣,大内侍卫统领?让他们去找?简直是吓死人的节奏!   百里晴迁轻轻的抚摸着酒囊,微微一笑,“怎么,方才还说听候吩咐,此时却不敢了?”   “不不不…神医您可千万别生气,奴才这就去把侍卫统领给您找来。”小丁子冷汗滋滋,这侍卫统领四个字可谓是从心底勉强说出口的。   几个宫女见小丁子一溜烟没影子了,却也不敢多做打扰,便退身立在门外。   小丁子搓手搓脚六神无主的踱步御花园,似是把落叶都踏烂了,可依旧无法啊。   大内侍卫统领,那根本是与平常守城门楼子的官兵统领是两个级别。他连大内都进不去,更遑论要见到侍卫统领,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丁子忽然眼神一亮,“对了,去找公公吧!”   天色渐暗,御书房中安静非常。这个时辰皇帝正在用膳,根本不会来御书房。   藏庶借着空隙前来翻阅古籍,宽敞的御书房似是一片古书的海洋。   那些名撰古籍唾手可触,他却根本不屑一顾。那些书对他一个太监来说根本毫无用武之地,他看了能起什么作用?   回想百里晴迁口中诉说的两个穴道,他专门来翻阅医理古籍,希望能够从中找出解决之道。   御医楼那几个趋炎附势的家伙根本对他这个太监总管不屑一顾,很好,等这次瘟疫过去之后,他一个一个的算账!   将一本百草大全扔在一旁,藏庶又拿起另一本古籍医书翻看起来。   刚找到治病的方法时,他喜从心生,耳旁却传来小丁子的声音,“公公…”   藏庶心中一登,难不成是百里晴迁有什么要求了?随即脸色发沉的瞥过去,“怎么了?”   小丁子被这阴柔语气与不悦的眼神盯着全身发抖,却仍然硬着头皮,禀告道:“是百里神医,她,她想要面见侍卫统领,莫大人。”   藏庶将医书甩在案上,冷道:“她是不是真把她自己当成神医了,想见谁就见谁。莫从寒一向都是贴身保护公主,随时随地都在为公主尽忠职守。就算是找到百里晴迁之时,他现身过众人面前,若在平时,谁能抓住他的身影?告诉百里晴迁,莫统领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不到。”   藏庶心中暗想,他可不会为了成就百里晴迁而得罪那个冷面的家伙。   这皇宫里只有两个人可以叫的动莫从寒,一个是昏厥已久的长歌公主,另一个便是皇上。   他能为了百里晴迁去启禀皇上吗?简直找死也没那么快的!本来皇上的心情就一直不美好,他才不会在这种当头去触怒天颜。   小丁子颤抖道:“可是陛下不是说了要一切都顺从百里神医的吩咐吗?她要找莫大人,是不是为了研究给公主治病的药理啊?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应该禀告一下皇上。”   “我去你的!”藏庶一脚将他踹倒,见他满身尘土极为狼狈,便弯身向前探,阴柔的声音轻飘飘的发出,“到底你是太监总管,还是我是?”   小丁子冷汗滋滋,觉得都快要崩溃了,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您,您是您是…”   藏庶直起腰,抚了抚衣袖,漫不经心道:“告诉百里晴迁,若要见到莫从寒,就尽快去医治公主。否则,她下一秒就会直接去面见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是。”小丁子连忙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跑了出去。   回到御花园,小丁子泄气的瘫软在池边,要他如此去回禀那位貌美如天仙般的女神医,他哪有这个脸啊!   到底该怎么办呢?小丁子目光呆滞的盯着某处,忽然沉下了眉。   有了,他可以去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肯定会见到莫统领。   夜色迷绕在一片嫩绿之中,属于翠柳的清香伴着清凉的月光透进纱幔。纱幔中藏匿的人儿闭着眼,安详无比。   她的容颜极为清丽,给人一种看淡世俗风霜而后的平和。肌肤胜似冰雪,在华贵与怡然的状态下,展现了那种典雅大气的神韵。   而她眉心之间却似有些若隐若现的灰暗光泽,与她周遭肌肤的颜色相比,极不协调。   昏暗的星月楼中只有一缕摇曳的烛光,静静燃着。   一道黑影悄悄而来,由于阁内的光线十分昏暗,他有些看不清楚事物,仿佛也是为自己壮胆一样,勇敢的向床榻走去。   这么晚了,守夜的宫女早就睡熟了,所以没有人会发现他。   如此甚好,他一定要达到目的,就快达到了。距离床榻的位置已经很近了,黑影继续向前。   夜色之下,风微冷。   一道明亮的光影似是划破了空气,也晃在他的眼前,下一刻,感觉脖子凉凉的。   黑影惊叫一声,吵醒了门外睡熟的宫女,宫女见状立刻尖叫出声。   “闭嘴!”一个冷漠的喝斥将两人的叫声打断。   烛光忽然亮了几分,映照在那人冷峻无凿毫无任何修饰却极为耐看的脸庞上。   而他手中的长刀,正在月色下散发着凌厉的光泽,稳稳抵着那黑影的脖子。   细瞧之下,那黑影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宫女一怔,连忙惊道:“小丁子?你怎么会来这里?而且半夜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可是公主的寝宫,你鬼鬼祟祟的到底要做什么?”   小丁子根本无法动弹脖子以及身体,他已经吓得全身瘫软了,却在刀刃的面前死死撑着身体。   看着眼前冷酷漠然眼神却十分凌厉的男子,他颤抖的掉下了泪珠子,颤颤巍巍的说道:“莫,莫大人,百里神医有请!”   莫从寒冷冷的盯着小丁子,忽然冷笑道:“你夜半之时,擅闯星月宫,已经是死罪。待我处置了你,再去见百里晴迁。”   “啊!”小丁子尖叫一声。   忽然一抹幽香吹来,公主的纱幔微微晃了晃。   莫从寒立刻挥刀一劈,在不惊扰公主的情况下,用散发的刀气隔绝了那股外来的气力。   小丁子刀口夺命,双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其实身体已经瘫软如泥的倒在地上。   而那名守夜的宫女却感觉有一道很柔的风从背后涌来,带动了她的衣角随风飘飞。   阁内桌上的几只烛火突地燃起,整个星月宫骤然明亮,而小丁子旁边却立着一个人。   宫女十分吃惊。   明亮的烛光微微摇曳,将那长身玉立的女子映照清晰。   朦胧的光泽流转在她一张宛如仙女般的美颜之上,眉眼风雅悠韵,额前一缕白发微微飘荡,淡雅气质霎时光彩夺目。   不仅宫女吃惊,就连一向冷酷的莫从寒都在心中惊诧非常。   原来城门边的那一幕并不是眼花,而是这百里晴迁根本就是深藏不露。   方才那一股气力来的及时,就在他的刀稍微往前一送之前,那股气力应时而来,就是不想他杀掉小丁子。   而当他的刀气深落之时,那股气力立时化作柔气,云淡风轻的消散了。   根本不是存心要伤害公主,只是要将他的注意力与兵器转移而已。这个百里晴迁,真的很不简单。   百里晴迁饮了口酒,轻轻打了个哈欠,慵懒道:“我算是看透了,这皇宫之中,你这侍卫统领可比皇帝更有用。”   “大胆!这句话简直是以下犯上。纵然你是江湖神医,也不能无视皇家威严。”莫从寒沉着脸色看着她,既然已经给小丁子一个深刻的教训,那么他就不必再出手了。手掌轻动,刀已归鞘。   百里晴迁仔细看着他的手法,觉得这个莫从寒也是极不简单,能够将一手刀法使出绝世魅力,不入江湖实在太可惜了。   她淡淡的说:“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因为皇帝想让我今日来给公主医治,但是我否决了他。而你,却能将我引到这里。这说明你比皇帝,更加能耐啊。”   莫从寒冷下脸,瞥了一眼颤抖不已却勉强没有昏过去的小丁子,忽然展眉一笑,“其实是他的功劳,若非他来这里刺探我的下落,我肯定不会出手。若我不出手,你也不会现身救人。神医不愧是神医,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那么,百里神医,你既然来了,就为公主诊治一下吧。”   莫从寒手一挥,同时背过身去。   而床榻周边的纱幔就像被一股凉爽的风吹开一样,自动挂在了床边钩子上,露出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长公主。   百里晴迁看了他一眼,神色回归了正统,慢慢的走到床榻旁。   她仔细观察着公主的脸色,忽然发现公主脖子上有几块浅淡的红斑,眉峰一动,偏头道:“你们都出去吧。”   莫从寒冷漠的吩咐,“你们下去,我留下。”   “你也出去。”百里晴迁淡着声音盯着他沉下去的脸。   莫从寒不肯退让,皱眉道:“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卫,我要确保她的安全。我就背身站在这里,不会打扰你。”   “那也不行,你必须出去。”百里晴迁坐在床榻边,喝了口酒,“我要把公主的衣服脱了看个究竟,你一个大男人就算背身站着,也于理不合。”   “你要脱公主衣服?为何?”莫从寒心下大惊,公主千金之躯,怎能让外人观看。   百里晴迁面沉如水,将酒囊重新挂在腰间,淡淡的笑着,“如果你不想你的公主出事,就立刻消失在我面前。否则,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公主香消玉殒的那一刻,你也同样会陪葬。”   莫从寒深吸口气,尽管不愿离开,可公主苍白的脸颊实在让他心痛,忽然咬牙道:“劳烦神医,务必要将公主治好。”   莫从寒沉着一张脸,步出了宫门。   而宫女也早已回了神,费力的拖着瘫软的小丁子离开了星月宫。   望着那轮迷幻的圆月,感受着周遭萧索的风。   莫从寒心底一片沉冷,如果百里晴迁治不好公主,他便是拼了命,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阁内一片清冷,唯有烛火的光亮才会使人感到温暖。   百里晴迁凝视公主的脸颊片刻,伸手翻开了她松散的前襟。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红斑,有的红斑已经沿着脖颈蔓延而下,有些像曼陀罗的花藤般缠绕而下。   就像一个摆脱不了枷锁,为的就是禁锢人的身体以及心灵。红斑下的肌肤如凝脂玉一样,在月色下闪烁着莹莹如玉的光芒。   而公主胸丰两旁的红斑更为密集,显然是沿着各路经脉的游走已经聚集到了心脏周围。   若非公主从小生活在皇宫之中,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凡吃食与用品都是天下最好的,否则换了普通人,早就没命了。   百里晴迁心叹一声,将公主散乱的锦服整理完毕。   难怪那个人会出面,原来这不单单是一桩瘟疫。   这公主身上所中的竟是失传已久的南疆蛊毒,随即她皱了皱眉,南疆一带的蛊毒怎么会出现在皇宫?   若是要毒害的话,为何不选择皇帝而是下在一个弱不禁风的公主身上呢。   百里晴迁踏出星月宫,举起酒囊喝了口酒。   莫从寒立刻问道:“如何?”   百里晴迁晃动了一下酒囊,淡淡的说:“没有酒了,你去大内酒窖里给我弄些美酒。不用这般发狠的看着我,这是皇帝的意思。”   莫从寒根本不想理会酒不酒的问题,而是一字字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治好公主?”   百里晴迁不耐烦的说:“我跟你说公主的病情,你能听懂吗?现在你所要做的,就是要把我的需要贯彻到底。我现在想要喝酒,你到底给不给我弄酒?”   莫从寒压下气焰,沉冷着声音说:“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女人,女人怎么会这么爱好喝酒!”   “我是不是女人并不是你所关心的范围,你只要把皇宫里的美酒奉到我的面前,其他的事情,也就不用你操心了。”百里晴迁一步一晃的朝前走去,根本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留下。   她此刻有些醉了,因为她今天把酒囊里的酒全都喝了,她的酒都是上乘美酒,喝多了自然会上头。   所以她要回去睡觉了,步伐飘逸,却带着一丝困倦的慵懒,“如果明天早上我还看不到美酒,你就等着为你们的公主收尸吧。”   莫从寒由心底叹息而出,一代神医居然是这般模样,简直是个酒鬼。   当清晨的暖光透过洁白的云层窥探下来时,也同时把这股暖意带给了所有的人。   百里晴迁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一双睡眼朦胧的模样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当适应了朝阳的温暖味道时,她轻轻坐起了身体,如瀑发丝倾肩而下,一种柔弱温润之感淡淡流露。余光瞥到桌子上有些不同,一眼望过去,那竟是两个精致的酒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休息不能更~后天请早!   ☆、第 6 章   百里晴迁忽然一笑,这个侍卫统领还算不错,当真是速度的很。   她已经答应了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会将公主治好,就算莫从寒不给她拿酒,她也不会食言的。既然好酒已经拿来,她不喝的话会很浪费的。   百里晴迁手一招,精致小巧的酒坛已经掂量在掌心,拨开坛盖,轻饮了一口。哇!果然好酒都藏在大内!   一大清早的就品尝美酒,着实人生一大快事。   百里晴迁下了床,发丝就这般懒懒的披散着,与平时一比,此时的她充满了柔弱迷人的风韵。   几名宫女恭敬的敲门进入,将几盘美味的菜式放在桌上。   百里晴迁看着她们一趟趟的来回,心中有些感叹,都说皇宫的生活奢侈,可也没现实中亲眼所见这般奢侈至极。   满桌的山珍海味,这个皇帝对她还真是不一般的宽容啊。   小丁子走进门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奴才多谢神医相救之恩。”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喝了口酒,淡淡的说:“成天磕头,你不怕把额头磕出茧子啊,快起来吧。”   小丁子连忙起身,姿态谦卑道:“这些礼数还是要有的。”   百里晴迁微微一叹,算了,她不想多说了。   这些人自己把自己当奴才,她就是说破嘴皮子,也改变不了他们由心底认知的卑微。简单的洗漱一下,便坐下来开吃。   这些美味山珍有可是外面的厨子做不出来的,她借此享受一把也无可厚非。   几名宫女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原来优雅也可以这样描绘。   百里神医吃东西的模样简直优雅到爆了,那慢条斯理的模样似是天塌下来都挡不住她从容不迫的姿态。   一口菜肴两口酒,美味自在悦心头。   百里晴迁扫了她们一眼,淡淡的问:“这皇宫里,除了御花园之外,还有哪处风景特别好的吗?”   宫女们互相看了一眼,都纷纷沉默了。瘟疫作祟,再好的美景也都被沉寂的血腥污染了,根本没有值得留恋的雅兴。   小丁子神色哀凉,“现在瘟疫逐渐扩大范围,已经有很多宫的宫人死于瘟疫传染。若是风景美丽的地方,也就只剩下御花园了。”   百里晴迁心下不忍,伸手指着一旁未开封的酒坛,“把这酒拿去御医楼,让他们在熏香药材当中加上几滴。然后拿去各宫熏香,尤其是瘟疫严重的地方,要多熏两天。”   几人纷纷一愣,小丁子诧异道:“这…这只是一坛酒而已。真的可以摒除瘟疫吗?”   百里晴迁唇边露出一抹玩味,“你觉得它是酒它就是酒,你若觉得它是药,它便可以将一切的疑难杂症除之。”   小丁子有些似懂非懂,不过神医说的话定然有她的道理,他还是遵命行事吧。   想到这,他连忙上前抱起了那坛酒,就像是保护珍宝一样生怕摔着,然后转身朝御医楼的方向跑去。   御医楼坐落于皇宫西侧,距离龙隐宫只隔一个长廊。   几位御医正在聚集一处悄声商谈。   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子皱眉道:“你们说,那个新来的神医,她到底有几分能耐?都来了一天了,这瘟疫的走向居然还没控制住,真是不晓得她到底在干什么。而陛下好像是有意维护她,居然把她安排到一南宫居住,那可是距离皇后的凤阁最近啊。”   “就是,一个江湖医者,能有什么能耐。恐怕是人云亦云,浪得虚名。”另一名眉眼清高的中年男子对此十分不屑一顾。江湖神医,还是个女子,哼,能有多厉害?   “你们有这份功夫去揣度是非,不如专心研究好药理。”一个温润平静的声音淡淡响起,打断众御医的嚼舌根。   微胖男子是这里首席医官,名唤谨堂,他对这个新来到御医楼任职还不到三个月的陈明哲很是不满。   瘟疫这么严重,就连他们几个医术高明的老臣子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医师能够多大的本事?   可就是这年轻的医师竟能让陛下听其言为之张贴皇榜,只为了寻什么江湖神医来压他们的气势,这个陈明哲凭的是什么?   对于谨堂的怒目相视与众御医的冷眼旁观,陈明哲依旧是泰然自若的看着手上这本医书。   而这种处变不惊的做派更是让几名御医连番恼怒。   谨堂拍案起身,想要上前数落他两句,门外却想起了一声呼唤,“陈御医。”   陈明哲放下医书回头一望,竟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他微笑道:“进来吧。”   小丁子小心翼翼的抱着酒坛走进来,面对众御医难看的脸色,他心中难免一哆嗦,差点将怀中的酒坛打翻。   不过幸好,陈明哲将他扶住了,轻声问道:“你找我?”   小丁子点了点头,将酒坛交给陈明哲,“这是百里神医要我拿到这里的,说是放在熏香中,可以驱除瘟疫。”   “什么?大内御酒?”几名御医连番吃惊。   大内御酒只能是皇帝与皇子们饮用,根本不会给外人喝,这个百里晴迁当真是胆大包天。   “这酒肯定是偷的。”谨堂青黑着脸孔。   小丁子下意识的反驳道:“根本不是。这酒是莫大人从大内拿来的,特地给百里神医品尝的。”   “小太监居然以这种态度跟我们说话,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几个御医虎视眈眈的瞪着他。   陈明哲将脸色惧怕的小丁子拉到身后,偏头道:“你们几个可以到一旁研究药理,这里不需要你们插言。”   谨堂不屑一笑,狠狠的说:“很好啊,这瘟疫滔滔来袭,我看这小小一坛酒,到底有何神奇的效果可以力挽狂澜。如果最终驱除不掉瘟疫,或许百里晴迁可以难逃死罪。而你嘛,哼,可就死罪难饶了。”   “这一点不用你们操心。”陈明哲不想跟他们多做纠缠,连忙将酒坛放在桌上,轻轻拨开坛盖。   一股浓郁醇香的美味气息弥漫了整个御医楼,竟看的那几个御医连连吞口水,大内藏酒,天下之珍。   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去品尝,他们就算位列御医,也同样没这个资格。   未理会那些窥视垂涎的嘴脸,陈明哲仔细闻着这坛酒的气味。除了十分美味的醇香气息外,根本没有其他药物的味道,难道是他多心了?这坛酒根本就只是一坛酒而已。   小丁子不晓得陈明哲心里在想什么,拱手道:“如此,奴才先告退了。”   陈明哲淡淡的说:“也好,你先回去吧。”   小丁子走后,他将酒坛拿到他的房间里仔细研究,半晌打开了门。   几个御医连忙聚到一处,共同盯着他。   陈明哲整理了许多熏香,然后按照百里晴迁的吩咐,将坛中酒水混合着香草一同放进香炉中。   那可是大内美酒啊,就这般浪费了!   几个人心如刀绞,尤其是谨堂,他觉得再没有如此荒诞的事情了,驱除瘟疫,只这坛酒就可以?   搞什么搞?将他们御医地位往哪摆?将他们的面子往那放?简直荒唐至极。   谨堂觉得不能这么由着一个江湖人胡闹了,他暗中使了眼色,几人立刻明了。   在陈明哲平淡的神色下,几人撤离了御医楼,直奔龙隐宫。   任凭那些御医去告状,陈明哲根本不在意这些。皇帝既然能将百里晴迁请到宫中,那便是认同了她的医术。   就算谨堂等人有三寸不烂之舌,也绝不会撼动如今的趋势。更加不会奈何百里晴迁,或许有的,只是龙颜大怒也说不定。   陈明哲将一切的事情筹备好,便吩咐几个侍卫,将几个熏香炉分别抬到各宫阁,万分嘱咐,千万不能停止熏香。   侍卫们深知这陈明哲与莫统领的关系,更知道他医术过人,所以都非常尽职尽责的为他办事。   龙隐宫内的墙壁上雕刻了许多栩栩如生的盘龙,那是象征着一个国度的威严。   柳恒背着手,静静的观赏着那些张牙舞爪的盘龙,同时也在静静听着几名御医的话语,以及他们言语中的讽刺。   “那百里晴迁居然偷喝大内珍藏的美酒,完全不把陛下您放在眼里。”   “就是,如今她还以这酒做文章。说什么混在熏香里就可以驱除瘟疫,简直大言不惭。”   几名御医在谨堂的示意下对百里晴迁是连番的人身攻击,滔滔不绝的速度,根本停不下来。   柳恒眉峰冷凝,突然怒喝一声,“够了!”   几名御医心中一哆嗦,这声音宛如敲击在心灵上的警钟,竟让他们的脑海有片刻的空白。   然后,他们连忙跪地一片,“陛下息怒。”   柳恒怎能不气,他转过身来,冷冷的凝视着他们。   这几个平日里装腔作势,到了真章时一点能耐都没有的御医,他撩起袍子坐在龙椅上,冷笑道:“你们是要联合挑战百里晴迁吗?那么朕可以把她叫出来。但是你们同时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看看你们到底有几斤几两可以在别人背后嚼舌根。瘟疫已经蔓延了一个多月,你们束手无策,已经是失职。现在人家比你们有办法,你们却各个猜疑嫉妒。朕真是白养你们,不过,你们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一向赏罚分明。你们几个连同谨堂,明日都不用去御医楼报道了,全都回家养老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陛下!”   几个人简直目瞪口呆了,万万没想到陛下非但没有听信他们的言辞,反而让他们回家养老,这真的是真的吗?   谨堂连忙跪地叩头,哭丧着脸道:“谢陛下隆恩!”   几个人同时看向谨堂,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居然如此的假,回想一下便已了然。   如今瘟疫蔓延,若百里晴迁驱除不了瘟疫,那么他们就都要死在一起了。   陛下今夕有此之意,那便是从宽不过。他们何不顺水推舟,告老还乡,顺势躲避这场灾难。   几人想到这,纷纷哭丧着脸,就像十分不舍得离开皇朝,却也不得不遵命行事一样,“谢陛下隆恩!”   柳恒不屑一笑,不用想也知晓他们这点小心思,只是他根本不是暴君。   纵使知晓这些人自私的心理,却并不加以为难,他一挥手,“退下吧。”   几名御医连忙退下,根本就是脚底抹油想要赶紧离开。   柳恒回到了内宫,突然很想去见一见皇后,好像自从瘟疫蔓延开始,他便没有踏入过皇后的住所。   这样想,他心中更是急不可耐,立刻摆驾凤阁。   那股子沉积的血腥气息因为熏香的作用已经消散于无形,整个皇宫恢复了清朗。   天还是那么蓝,云依旧洁白。花儿依然多彩缤纷,而酒,更是越喝越美好。   百里晴迁斜靠在椅中,一边喝酒一边观赏着窗外的景色。   一排皇撵经过此处,气势如虹,气派威严。细看之下居然是皇帝的坐撵。   百里晴迁神色玩味,前面的一处宫阁很是奢华,气派之中透着靓丽的雅致,恐怕是后宫之中最为豪华的地方了。   后宫之中最为豪华地方,当然要给后宫地位最崇高的人住。   百里晴迁用眼睛想都知道皇帝去哪里,真没想到皇帝居然把她安排到距离皇后住所极近的地方,着实很有趣啊。   柳恒不晓得自己已经被人窥视了,他此刻很焦急要见到皇后,一个多月没见了,他十分想念皇后。   凤阁的宫门为皇帝而敞开,里面的景色十分靓丽。姹紫嫣红的花朵争相开放,美的惊为天人。   穿过一片桃花丛林,一处雅致的凉亭轮廓拨开云雾,显现而出。与此同时伴随的,是一阵动人心弦的琴音。   优美的旋律宛如春日里的柔风,慢慢的,缓缓的,静静的流入心田。   凉亭四棱八角,极为典雅。   一名华袍女子轻轻拨动着琴弦,纱幔飘舞,黑发如同瀑布般倾肩而下。   她根本没有任何头饰,那头柔亮的秀发只是洒脱随性无拘无束的披散着。仿佛跟着温暖的清风与优美的旋律一起翩翩起舞般,动人心弦,绝世孤立。   柳恒被这完美动人的景象迷住了,他一生挚爱的女人,就在他前面三丈处,用那双温柔的手尽情的弹奏属于她的悠然与快乐。   这个地方是他特地为她建造的美丽花园,不受世俗的污秽与后宫的渲染,让她能够安安稳稳的享受人生的愉悦。   女子似是有所察觉,忽然停下了抚琴。美眸微抬,透着朦胧的纱幔望着站在前方十米处的男人。   半晌,她轻轻的起身,弯腰跪在凉亭旁边,“陛下万安。”   这柔和的声线宛如天边的云,总是在他面前飘忽却难以抓住。   柳恒勉强的从这柔美的感觉中挣扎而出,三步并作两步拨开纱幔。   他将女子扶起来,轻柔的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以后见了我不必行礼。你我是夫妻,你如此对我,是想让我心疼吗?”   “陛下是天下之主,理应得到尊重。”女子轻轻的暗了一下石桌某处,暗格开启,古琴消失在桌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美的茶具,以及上好的温茶。   女子轻轻的抽出了手臂,为柳恒倒上一杯茶,“陛下请用。”   柳恒叹了口气,看着女子满面平淡,实际却是暗自疏离的举动,他心中十分难受。   自从进宫以来,你便没有再对我笑过,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你从来都不说出口,只将这些情绪压在心底,馨儿,是什么让我们如此疏离了呢。   柳恒喝了一口茶,淡淡的笑道:“这阵子国事繁忙,我无法抽出空来陪你。你是否埋怨我了?”   女子摇了摇头,平淡的说:“你是君王,忙于国政是正常的。如果沉溺于儿女私情,反倒落人话柄。”   尽管她的脸孔柔美动人,岁月根本抓不住她一颦一笑间的痕迹。可是,她真的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柳恒伤感道:“我情愿你抱怨我不来陪你,也好过如此的相敬如宾。”   女子微微一怔,平静的说:“我在这里太久了,已经习惯独自一人。只是,长歌很久没来看我了。”   柳恒心中一突,面上不动声色,“长歌出宫了,我让她为我办一件事情,过两天便会回宫。她到时会过来陪你,因为她最喜欢陪着她的母后。”   女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的道:“她是公主,既不能够给你守土安疆,又不能建功立业。你那么多的皇子不选,非要选她为你办事。陛下之心,我有些迷惑。”   柳恒想了想,笑道:“长歌是我最重视的女儿,也是你我的精神支柱,怎是那些皇子可比的。可惜,她是个女儿身,如果是男儿身,我必封她为太子,继承大统。”   女子轻饮一口茶,淡道:“还是不要了,这个责任太过重大,也太过厚重。我情愿她做一个安乐的公主,也不想她涉足皇朝危机。”   柳恒呼吸一窒,只觉得话语有些艰难,可他依旧勉强的笑着,“是啊,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一定会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奉送给她,不会让她受一点点伤害。一定不会!”   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恍若欲言又止,又似是根本不想开口,最终,罢了!   此刻凉亭之中只有柳恒与女子,看着那双握着茶杯的纤纤玉手,他情不自禁的抚了上去。   女子淡淡的看着一切,半晌,她叹道:“今天我有些不舒服,就请陛下移驾别宫。”   柳恒心中叹息,轻轻的收回了手,尽管不舍,可他不想勉强她,“那好,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女子起身行礼,目送着皇帝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她忽然呼吸一窒,身姿瘫软下来。   “你中了毒,为何不与皇帝说清楚?”一个淡雅温润的声音忽然传进了女子的耳畔。   她心中一跳,抬眸四处张望,可眼前全是茂密的桃花林,根本没有其他人存在。   而且听这淡雅的声音,根本就是一个妙龄女子,她捂住胸口的位置,皱眉淡淡的问:“你是谁?”   “看你强撑的样子,恐怕毒素早已侵入你的心脉。你难道真能舍弃这荣华富贵,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凉亭四周的桃花树改变了方位,就像将阵法挪移般,露出了一个若隐若现却又优雅淡然的身影。   女子看清了她的轮廓,眸中划过一抹惊艳,片刻消散。   百里晴迁一边饮着酒,一边缓缓向她走去,淡淡的说道:“中了此毒,你根本不能与他行房,否则就会把毒传递给他。你面对皇帝一片深情,却还能把持住自己为他着想。这份心思,的确难能可贵。世间的情爱最是让人看不懂,也最让人心疼。所爱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与之亲近,当真是活受罪。”   女子皱了皱眉,柔弱无骨般的身躯仿佛一阵清风就能将她吹走,心脏周围又开始疼痛起来,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可是这次,好像比往常更加严重,令她疼痛的不能自已。   嘴角忽然流出一丝鲜血,那殷红色泽的背后却是一张明艳惊心的苍白之唇,“那又如何,这毒世间无人可解。说了也只会徒添烦恼,倒不如让一切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自生自灭。”百里晴迁微微一叹。虚晃一步,已经来到女子身旁并蹲下,双指微动,快速点中她胸前两处大穴,“我已经为你止住了疼痛。我看的出来你对皇帝余情未了,如果你想与他在一起,那这毒,我可以为你解。”   “你可以为我解毒?你到底是谁?”女子定定看着百里晴迁。   这南疆的毒,根本无人能解,就算能解,那有怎样?   身上的毒能够用药物驱除,那心上的毒呢?何解?   百里晴迁将女子扶到座位上,看着桌上这套精致的茶具,微微一笑,“你真是聪慧过人。皇帝能有你这个皇后,是他一辈子修来的福气。”   女子感觉身体真的不再疼痛,她吃惊的望着面前笑的如此优雅的女子。   半晌,她柔和的眉峰颦过一丝玩味,“这话怎讲?”   百里晴迁坐在她对面,好似很专注的观察桌上这套精美华丽的茶具,眼神之中也闪过一丝玩味,“你这里无论是花还是草,凉亭还是座椅,亦或是那架古琴,全都沾满了致命毒素。唯有这套茶具,却是解毒的良药。这里面的茶也被下了毒,但却与这茶具星星相克,如此,便化解了毒素。皇帝进来这里已经中了毒,用了这个杯子喝了茶,此时已经解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女子呼吸一窒,眼神平静下来。她确精通医理,而且在医术方面有过人之高超。   百里晴迁喝了口酒,凝视着女子柔美的轮廓,“有些时候,并不是沉默寡言才能将情绪彻底深埋。你的苦衷为何不向他坦白,或许,他可以帮你分担。爱与痛,难道不是要两个人一起分担吗?”   女子的神情极为平然,“我不会告诉他的,就算他是皇上,天下人的君王,也解决不了我的痛苦。皇帝,他可以是天下的掌权者,却并不能成为一个好夫君。”   百里晴迁知晓她一定有苦衷,便不再多言。   可是,这个女子的长相,怎地如此的熟悉。熟悉的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无论在江湖上的地位,还是天下人的心中,都是倍加瞩目的光环。   百里晴迁心中疑惑,这女子是皇后,可她却异常的年轻,好像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依旧保持着风华之韵味。   可是这位皇后的年岁根本就不是表面这般年轻,如此,她笑道:“娘娘很像我一个朋友。”   皇后淡淡的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相相似的人有很多,这并不稀奇。反倒你的身份令我十分好奇,你又是怎样知晓我中了毒?”   百里晴迁道:“你身上有一种香味,那是产自南疆一代的歃血花的香气。这种花生长于地处阴寒之地,是用十二种毒蛊的蛊汁浇灌成长。一旦花开,那便是天下最毒的毒物。娘娘身中此毒,却如此坦然自若,实在让晴迁佩服。”   “晴迁,你叫做晴迁…”皇后浅眉温和,淡淡的说:“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已知晓你的身份了。看来长歌,有救了。”   百里晴迁愈发惊讶,原来皇后早已知晓这一切,却耐着心听皇帝独自圆谎,且不露半分声色。   心中虽然担忧女儿的情况,表面上却根本不会显露出来,这个女人也很有心机,可不失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百里晴迁淡淡的道:“我还没有为公主医治,因为还不到时候。”   “我知道了,但我还是谢谢你。我看的出来,你是个重情的人,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一定要救醒长歌,然后帮我照顾她。”皇后的脸上显现一丝哀求。   就像落入深渊的迷茫者,在抓住一根草藤时流露出的生机与无奈。   百里晴迁将酒囊挂在腰间,她始终觉得皇后真的很像那个人。   无论是轮廓还是眉眼间的神韵,都与那个人太过相似。除了性别,她甚至都要怀疑,这个皇后就是那个人。   若要确认心中的疑惑,百里晴迁微微一笑,“娘娘深明大义,深知这江山之重。甘愿独自受苦,也不想伤害皇帝。因为你明白,一旦皇帝被毒害,江山便会易主,天下便会动乱。你这份心思不只是为国家,为臣子,更是为了百姓。但凡娘娘有任何要求,我百里晴迁,都会答应。只是,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能否请娘娘答应我呢。”   皇后点了点头,“你说。”   百里晴迁双眸如水,静静的看着她的脸颊,平静道:“娘娘容貌出众,乃是天下少有之美。如此美丽的面貌却像一幅失了神韵的画卷,能否请娘娘展开笑颜,让这幅美丽的画,更加完美动人。”   皇后微微颦眉,这个要求对于自己来说,的确有些…难办…   因为她很久都没有笑过了,多久呢?已经不记得了。她一直在这里孤独的生活,没有半个人相陪。   每天面对这些花花草草,就算再娇艳瑰丽,时间长了,也失去了那种欣赏的雅兴。她也似乎,忘记了如何笑。   百里晴迁想了想,便道:“娘娘如果为难,就当这句话我没说过。如此,我就告辞了。”   百里晴迁没有去看皇后的神情,因为她知道,这个母仪天下的女人,根本不会笑。亦或是,根本忘记如何笑。   就在百里晴迁的身影将要消失在桃林尽头时。   皇后突然问:“你会不会履行承诺?救我的女儿?”   百里晴迁步伐一顿,微微偏头道:“娘娘放心,我这便去医治长歌公主。我一定会让她好好的活着,精彩的活着。”   直到百里晴迁消失之后,皇后轻轻闭上了眼眸。   苍白的薄唇边,发出一声苦涩的叹息…   星月宫内如同往日一般,安静非常。   诺大宫殿里的几张窗子全被打开,让清新空气能够灌入其中。清风吹拂着极长的窗纱,淡淡的飘飞着悠然的形态。   凉爽的风中夹杂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各宫的瘟疫已经控制住了,那位神医果真名不虚传。   仅用一坛御酒与普通的熏香,便可以驱除瘟疫,这般简便的方法竟让御医楼的那些御医们险些气昏过去。   他们绞尽脑汁开的方子居然连人家一半的功力都抵不上,御医楼不如早点解散。   不过,现在不用解散了,因为皇帝已经下旨,封百里晴迁为医仙,在宫中专门设立一个华丽的医仙楼,供医仙居住。   “公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那位医仙医术神通,肯定会把你治好。让你回归,往日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一个眉眼清美的小宫女正在为昏迷的公主擦拭脸颊。   对于公主脖子上的那几块红斑,她却一点也没有惊讶。时不时的将斯帕掺入温水中洗一洗,拧干之后继续擦拭着公主的脸颊,脖颈,手臂。   她叫弗儿,每天都按时为公主擦拭身体,这是她的职责。而每当此时,莫从寒都会离开一小会,让弗儿伺候公主洗漱。   此刻应该差不多了,弗儿将公主的衣衫整理一下,便端着水盆退了下去。   百里晴迁恰好迈进星月宫,与这名宫女擦肩而过。她眉峰微微一挑,忽然转身看向那个宫女的背影,纤细窈窕,婀娜多姿。   看来这皇宫还真是一个很妙的地方,就连一个宫女都这般身姿曼妙,身上更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百里晴迁哑然一笑,不再关注那个消失的宫女,而是走进了内阁。   清风吹动了她额前的白发,微微摇荡,衬着她眉间的风韵气息更加韵味十足。   星月宫的通风还算不错,而且熏香也完全起了作用。这样一来,对于公主的诊治,更加事半功倍。   莫从寒冷着一张脸从角落里走出,目光顿在百里晴迁那副淡漠随意的脸孔上,“酒也喝过了,瘟疫也驱除了。神医不愧是神医,哦不,现在应该尊称您一声医仙。那么百里医仙,您是不是该救治公主了?”   “我来到这里当然是为了救她,你在这里很不方便,先出去吧。”百里晴迁看了他一眼,便走到桌旁坐下,并给自己倒了杯温茶。   莫从寒脸色冰冷,高大的身躯遮蔽了阳光。   他定眼看着百里晴迁,这副悠闲至极的模样真是令他有些牙痒痒,“这次应该不用我出去了吧,你大可以为公主诊脉,然后开方子。”   “呦,想不到你对医理倒是有几分见识。”百里晴迁瞟了他一眼,言语之中充满打趣。   莫从寒道:“不要磨蹭了!”   百里晴迁放下茶杯,表情正肃起来,“你到底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可就出去了。”   莫从寒双目一瞪,压下心中寸寸攀升的火焰。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星月宫,那种萧条的背影给人一种冷硬感。   百里晴迁曾想,他一定很喜欢公主吧。作为一个贴身侍卫,他把一切的职责都做的很好,完全是无可挑剔。   但就只有一点,让她发现了他心中隐藏的情感。就是昨天晚上,她要为公主脱衣检查身体时,她留意到了莫从寒眼中一闪即逝的光泽,那是一种隐藏至深却又无从发泄的情愫。   咱们这位公主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竟能将一个如此冰冷的人吸引到这个地步。   莫从寒是那种很闷很冷很不近人情的人,这种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几率应该很小,偏偏这个莫从寒却颠覆了所有理论。   百里晴迁淡淡的笑了,莫从寒怎样她根本没兴趣。   她只想履行诺言,将公主治好。然后,彻底远离皇城这个到处充满神秘与忧伤的地方。   百里晴迁伸出手,中指沾上了些温茶,屈指一弹。那滴温热的茶水竟在空中化作一条细密的丝线,轻轻的搭在公主的手腕上。   双指并拢隔空压下,这个动作竟展现的如此从容优雅。   风吹秀发,轻盈飘荡,却始终吹不断她指下这条几乎看不见的丝线。   一道皇撵从龙隐宫那边赶来,气势磅礴,宛如一条金色游龙,忽然就到了星月宫的门口。   柳恒得知百里晴迁要为公主诊治,便立刻火速赶往这里。   他的长歌终于有救了,他要长歌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他这个父亲。下了轿撵,柳恒立刻步入星月宫。   莫从寒单膝下跪,并拦住了柳恒想要走进内阁的脚步,“陛下,万万不可。”   “为何?”柳恒冷冷的盯着他。   莫从寒拱手道:“百里医师正在为公主诊脉,恐怕不易多人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朕是皇帝,更是公主的父亲。朕要看自己的女儿,难道还算作旁人吗?莫从寒,你再敢阻拦朕,信不信朕立刻将你斩首。”柳恒势不可挡,根本不是莫从寒一言就能阻止的了。   他一把推开了莫从寒,快步走了进去。   藏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瞥了一眼情急的莫从寒,连忙跟了进去。   莫从寒无奈之下,也只能跟进去。皇上都已经进去了,也不差他一个人。   更何况,还有那些太监与宫女,敢情皇帝走进去,他们理所当然也跟了进去。这一拥而上的场面,着实壮观。   可是到了内阁,所有人包括率先进来的柳恒,全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只见那名优雅淡漠的女子安静的坐在桌旁,而且离床榻的位置足足有六丈距离。令人吃惊的不是她泰然自若的风姿,而是她的手。   对,她的手指极为纤细洁白,宛如雪山上盛开的美丽白莲。双指并拢看似压在空气上,实则却不是这样。   因为他们看见公主的两条手腕与双腿的腿腕都露在外面,单衣微微鼓起,仿佛是被事物撑起一般。   可是看来看去,险些没把所有人的眼睛看瞎了,他们也没看出所以然来。这个百里神医,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莫从寒呼吸一窒,轻声呢喃道:“难道是隔空诊脉大法?”   “隔空诊脉?”柳恒微微诧异。   往常那些御医的诊脉方法他倒是熟知,可也没有百里晴迁这种如此张扬华丽的诊脉方法。   半晌,他微叹一声,“难怪她会是神医,看来朕也低估了她的能力。”   藏庶心下不甘,脸色宛如地狱恶鬼。   这个百里晴迁好不自在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如此淡定。皇上都来了好一会,她却无视龙威,真是岂有此理。   一众太监宫女却根本没有留意总管藏庶的脸色,而是都一脸崇拜的盯着那个安静优雅的女神医。   她诊脉的样子真的好专注!好迷人!姿势优雅到爆了!   百里晴迁无视众人一拥而上的情景,手指微动,茶杯里的茶水轻轻摇晃,却是已经凉透了。   柳恒见此,知晓她已经诊完脉了,便走进内阁之中,问道:“如何?”   百里晴迁道:“公主心脉周围的毒素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可是她身体其他部位的毒素却没有彻底清除。南疆的蛊毒太过狠厉,若要全部除之,必须将公主的身体侵泡在药池之中。借着强劲的内力贯穿她所有经脉,为她逼毒。”   柳恒转头吩咐,“按照百里医仙的意思办,马上准备药池。”   藏庶连忙道:“遵旨。可是陛下,公主千金贵体,怎能让外人看了去?那可是要毁失名节的呀。”   柳恒微微一怔,如果要寻找内力高强的人,宫中就只有大内侍卫会武功。   想到这,他将考量的目光射向门旁的莫从寒。   莫从寒连忙低下头,冷峻的脸庞闪过一抹暗红,如此,他…   百里晴迁却在这个时候说:“难道陛下认为,拥有强劲内力的人就只有侍卫了吗?”   柳恒一怔,了然于心,微微笑道:“如此,便有劳百里医仙了。朕知道这样会损伤内力,不过你想要什么条件,只要朕能办到,朕一定会补偿你。”   百里晴迁勾唇一笑,“我只要大内珍藏的美酒,让我喝个够就行了。”   柳恒哈哈大笑,即刻道:“传旨!大内酒窖之门从此为百里医仙开启,她想要喝多少酒都可以,随心所欲。”   “遵旨。”藏庶连忙应道。   百里晴迁满足的摸了摸酒囊,微微一笑,“快去准备药池,还有,把你们御医楼医术最高超的御医叫过来,我有事情要交代。”   “去传陈御医。”柳恒吩咐一声,便对百里晴迁淡淡一笑,“看来你对公主的病情已经十拿九稳了,如此甚好。治好了公主,你便留在宫中吧。大内里都是天下之珍的美酒,让你喝个够。”   百里晴迁把玩着茶杯,眸底暗芒忽闪即逝,“美酒我一定会喝个够的,多谢陛下了。”   “甚好,朕要回去处理奏折了。公主一旦有转醒的趋势,你立刻派人通知朕。记住,一定要通知朕!”柳恒再三交代,便起驾回了龙隐宫。   百里晴迁感受到一道冷冷的视线环绕而来,不就是那个满脸冰冷,实则眼中暗藏哀怨的莫从寒莫大统领么。   此时星月宫中除了昏迷的公主,就只有他们二人。   她平静的问:“这一刻,你是不是很失落?”   莫从寒冷冷的道:“从来没有。”   百里晴迁转眸盯着他的眼神,发现那眼神中的冷意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可是,就算莫从寒把他自己变成一块绝世玄冰,她都无动于衷。   她郑重其事的说:“你应该庆幸,皇帝没有选择你为公主逼毒。否则,公主醒来的那一刻,便是你下地府之时。”   莫从寒身躯一震,脑海里忽然有片刻的空白。   他苦笑一声,“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如果我看了公主的身子,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就是成为驸马,第二就是死。我只是一个侍卫,一个身份卑微只能为皇室效忠的人。陛下根本不会看上我,也绝不会允许一个侍卫成为当朝公主的驸马。所以,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百里晴迁静静听着他的分析,唇边忽然勾起了笑意。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只要能为公主驱毒,我生与死,无所谓。”莫从寒眷恋的望着床榻上的安静人儿。   每当看到长歌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他都会经历一次心如刀绞的疼痛。他不想这样了,他情愿抛弃侍卫的职责,为爱惜之人做一些事情。   百里晴迁三击掌,悠悠叹道:“果真是情意绵绵,一片深情。可是我说的死,并不是这种死法。”   莫从寒有些不懂,恍惚问:“难道死,还有其他理由吗?”   “有啊,比如,公主醒了,你却中毒身亡了。”百里晴迁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溢满了调笑。   看着莫从寒惊诧不已的模样,她淡淡的说:“你的公主深中蛊毒,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她死,另一个就是为她逼毒的人死。经过内力推动其经脉里的毒素使之逼出体外,方可彻底驱除蛊毒的残留痕迹。而这个时候,药池中的另一个人内力枯竭,根本无法保全自身。毒素就会顺着水的流淌而渗透到那个人的肌肤里,种在其身。这时候蛊毒已经成熟,进入人体内会直达心脏,这个人就会当场毒发身亡。”   莫从寒听的心惊胆战,不解道:“你既然知道是这个后果,可你为何会自愿答应为公主逼毒?难道你不怕死吗?”   百里晴迁悠悠道:“是人就怕死,我当然不例外。”   “那你为何执意如此?你,你想以自己的性命唤醒公主…我从未见过你这种人。而且你还是闻名天下的医者,难道你从不留恋尘世繁华。如此年轻,就甘愿舍弃性命吗?”莫从寒不得不对百里晴迁刮目相看。   她与公主素不相识,居然能以性命相救,他着实看不透这个女人。   百里晴迁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我答应我的朋友,一定要救活公主,拼尽全力也要救她。人活在这个世上,无外乎生死两种。生,要有存在世间的意义。死,也要死得其所。为救人而死,功德无量。”   “好一个功德无量!百里姑娘一席话,真是令在下佩服。”陈明哲走了进来。   温和平淡的眼眸就这般平静的看着百里晴迁,眸底潜藏的情绪仿佛是这世间最耀眼温暖的光泽。   两人谈话之时,他就站在门外。他从未见过如此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女子,谈笑风生之间淡言生死情怀,他着实佩服至极。   与她相比,自己的这点本事与做人的意境,根本就低到尘埃了。   莫从寒将动荡的悸动感收起,指着陈明哲介绍道:“这位是陈御医,他师承神医单阳子。”   百里晴迁心中惊讶,静静将陈明哲打量一番。   这男子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令人感到十分干净,温润,舒心。从一个男子的身上看出这三点,已经是世间少有了。   “单阳子的徒弟,的确与众不同。”百里晴迁淡淡的笑了一声。   陈明哲向她弯腰施礼,竟在莫从寒吃惊的表情下跪在了百里晴迁的面前。   发生这个变故只在眨眼间,百里晴迁不知如何是好,连忙扶过去,“你这是做什么?”   陈明哲不肯起身,态度坚决,“百里姑娘,是我让陛下将你寻到宫中为公主诊治。如果想到会是这个后果,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向陛下提起有关你的半个字。我宁愿公主毒发,也绝不想连累一个无辜的人。何况这个人是你,你死,这世上就少了一位济世神医。有多少人会因疑难杂症而赴死,你活着,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生机!是我,是我硬生生的将这生机抹杀了。”   百里晴迁摇头叹笑道:“你很明智。但你只是把我的名字告诉了皇帝而已,对于挽救一个生命来说,你并没有做错。其实,我能进皇宫,能够坐在这里,并不单单是因为你的原因。就算你不在皇帝面前提我的名字,我可能一样会出现在皇宫,为公主诊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百里晴迁这句话,让陈明哲与莫从寒听的有些糊涂。   如果没有陈明哲的一句话,陛下怎能知晓百里晴迁这个江湖第一神医的存在呢?若非如此,她百里晴迁又如何能够知晓公主已经身染蛊毒而且奄奄一息,并且及时出现在皇宫为公主诊治。   他们如何想都想不透,难道公主一发病,百里晴迁就会悄声无息的出现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你们不必猜测了,即便你们猜到天南地北,五湖四海,你们也猜的不正确,何必费心思呢。你们只要知晓一点就好,那就是公主肯定会醒过来。其他的,不需要你们操心。”   莫从寒将陈明哲扶了起来,此时,宫门外走进一名眉眼清美的小宫女。   她缓缓走到百里晴迁的面前,微微施礼,问道:“百里神医,药池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只放了清水,请问需要调些什么配方吗?”   百里晴迁伸手指向了陈明哲,淡淡的说:“配药材的话,他比较拿手。”   宫女立刻看向了陈明哲。   “这…”陈明哲微微一怔,立刻问百里晴迁,“到底要配什么药?”   百里晴迁哭笑不得的道:“药浴啊,当然是要配清热解毒的药材了。笨死了你!”   陈明哲恍然大悟,连忙赔笑道:“是啊,我太笨了。好了,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轻声道:“奴婢弗儿。”   “好,弗儿。你跟我去一下御医楼,我即刻将药材开出来。”陈明哲迈出宫门,脚步一顿。   其实他心中仍旧对百里晴迁愧疚,转头对她郑重的说:“百里姑娘,今生今世,我陈明哲欠你一条命。”   百里晴迁却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不欠我什么。”   任凭百里晴迁如何推辞,陈明哲都一心一意的认定,是他亏欠了她。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百里晴迁收回了视线,发现莫从寒站在床榻旁,静静的看着长公主。   那专注的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情意是那样的深刻,就像永恒不变的星月,照亮整片灰暗的天空。   百里晴迁有所动容,也将目光投向公主的脸,那张容颜极为清丽,竟有一种无比祥和的气韵徘徊。   这位长公主,很像她的母亲。而且,她沉睡的样子,美极了。   难怪莫从寒会喜欢这位公主,她外表并不算绝色,可是那种华贵之中又透着与俗世隔绝的祥和气息,更吸引人。   不需要妆容的点缀,她的素颜就已经将她的性格与人生定位。   她应该是那种清逸之中又有些微冷性格的人,这种人不会招人烦,反而会特别有亲和力。亲和之中夹杂成熟的魅力,是最诱惑人的一部分…   大片水雾之中,露出一个巨大圆润的玉池轮廓。   乳白色的玉在气液昭昭之下显现一丝耀眼的光华,玉质优美华丽,清凉无比。   这个玉池的玉质与雕工都是世间难得的珍品,用来洗澡,实在有些奢侈。   浓重的药味蔓延在整个空荡的大殿中,静静的飘散在周围的墙壁上,缓慢的渗透,一点一滴的凝固。   这里是距离南御花园与凤阁之间的一处幽静殿宇,冠名沁元殿。   沁元殿并非专用于皇室中人沐浴的地方,而是临时腾出来的,因为公主要浸泡药浴之中,无论是池子还是池水,都必须要焕然一新。   百里晴迁很满意自己看到的,那片水雾太过浓重,而且药味十足,的确很符合心中的标准。   那个陈明哲恐怕是将御医楼所有能够去毒的药材都青囊而出了吧,这么浓的味,对于研究医术很多年的她,都稍微有些刺鼻了。   “慢着点!若惊扰了公主,我要你们狗头。”藏庶一甩拂尘,脸色阴沉的像个鬼,双眼狠厉的盯着那帮侍卫,那模样恨不得吃人。   最近他感觉腹部的疼痛逐渐频繁,而且那两个穴道疼的更厉害了。所以导致他的脾气再三的升高,根本就是眼里不容沙子。   那些太监宫女根本不敢在这个当头惹怒总管,否则,他们可就真难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百里晴迁觉得有趣的很,忽然悠悠的叹道:“哎,同样是中毒,为何有的人就能够舒舒服服的泡药浴,而有些人,偏偏就只能活在痛苦之中。”   藏庶眉峰一跳,不动声色的道:“百里医仙所说的中毒,指的是杂家近日的病症吗?”   百里晴迁看着侍卫们小心翼翼的将公主的软榻抬进去,之后瞥了藏庶一眼,淡淡的说:“皇宫这么大,偏偏你要去那个地方。你可知晓,你已经毒入骨髓,无药可医了。”   藏庶大惊失色之下脸色惨白,瘫软着身体向后倒去。   太监们连忙将他接住,见藏庶如此六魂离体的模样,他们纷纷惊道:“公公…”   侍卫们小心翼翼的将软榻轻轻放在池边,然后立刻退了出去。   百里晴迁走入殿中,偏头吩咐道:“将门窗全部封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踏入半步,包括皇帝,否则公主必死无疑。”   莫从寒深深的看着她,这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心脏很难受。最终,他没有说什么,示意侍卫将门窗封死。   “百里姑娘,保重!”陈明哲忍不住又要下跪,却感觉到膝盖忽然僵硬了。   就像被一股力量禁锢般,根本不给他跪下的机会。此时,殿门已经被封死,那优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内。膝盖上的力量忽然解除,他已然明了。   室内水汽弥漫,药香浓重。   百里晴迁试了试水温,觉得有些偏烫。不过这对于久未沐浴的公主来说,是有好处的。   榻上的女子只穿着一件月白单衣,雪白的腮边显现许多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红斑。   百里晴迁心下叹息,若非她及时封住公主的期门穴和日月穴,恐怕毒素早已侵入心脏。   可就算如此,这蛊毒也十分厉害,竟在封住穴道之时还能蔓延而上。若再晚上一刻,公主这张清丽的容颜,恐怕就要黯然失色了。   百里晴迁深知不能耽误时间,便伸手一挥。   公主身上那件单衣立刻飘飞了起来,就好像被一股气力冲刷一般。似一道水波纹,辗转流淌在这具雪白而又玲珑有致的躯体之上。   黑发如同被一股急速的浪涛冲洗般,自动飞舞而起。   公主的双眼依旧紧闭,苍白的面容因湿热水汽的熏陶下,双颊竟隐隐泛出了红晕,清丽动人,瑰丽迷人。   百里晴迁觉得此刻的公主真的很美,清丽之中透着一种灵动的气息,伸手解开了衣带,衣衫渐渐脱落,露出一具同样完美的妙不可言的雪白身躯。   她轻轻抱起公主,沿着台阶慢慢的走入池中。   水雾弥漫之时,气液朦胧之中,隐隐约约可见两个美丽的女子身躯寸裸的侵泡在滚滚沸腾的水中。   百里晴迁闭着眼,只觉得双掌接触的不只是热烫不已的水温,而是一片通体如凝脂玉般柔软细腻的肌肤。   柳长歌的身体状态还算良好,除了这噬魂蛊作祟,根本没有其他病症遗留的痕迹。   柳长歌此时背对着百里晴迁,洁白的胴体就像被一股沸腾的气流托住,无法动弹。   只能任凭背后之人用那双细腻的手掌无限贴近她的身体,以及她的心。朦胧之中,好像出现了幻影。   那是一片美丽的桃花林,一名华袍女子欢乐的抱着一个小美娃,在这片充满馨香的桃林之中欢快的玩耍。   偶尔累了,女子抱着小娃躺倒在地上,地面全是柔软的桃花瓣。那仿佛是用天下最美的温柔编织的一场完美的梦境。   女子的脸上尽是柔爱,眼神里却充满一种别样的趣味,青葱玉指轻柔的刮着女儿秀挺的小鼻梁,声音仿佛柔出水来,“我的女儿…你的轮廓真的很美…而你的声音,更是清脆迷人…就像一首清丽的歌谣,传唱古今。不如,你就叫长歌…”   “母后…”小娃露齿一笑,“长…歌…?”   桃花林很少有阴雨天,这次母亲的心情好像没有往常愉悦。   她安静的坐在凉亭旁,轻轻的抚摸那架有些泛旧的古琴,思绪早已飘飞,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长歌跑到母亲身边,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母后,您为何整日郁郁寡欢,是不是父皇处理朝政太久,没来看您。您觉得孤独了,是吗?”   女子温柔的抚摸着长歌的头发,长歌已经九岁了,头发却是极长。她始终都在朝女儿温柔的笑,因为她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在这样笑。   笑容里的苦涩虽然难以掩盖,可是长歌应该不懂,因为她才九岁,还是个孩子。   她轻轻的说:“长歌,你在这里生活了九年,想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长歌摇了摇头,如实说:“我不想,因为我想陪着母后。母后是天下最美的女人,父皇为何不珍惜您呢?”   “长歌…”女子忽然抱住长歌,流着泪的亲吻她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从此,美好的生活好像离她远去,因为她发现母亲越来越沉默了。从原来的欢声笑语变得郁郁寡欢,然而,她却在这种心疼的过程中成长了。   她根本不明白母亲为何会突然这样,她一直都在桃花林生活,外界对她而言根本是无比陌生的。   她也极少见到父皇,偶尔见到父皇,也只是某日夜晚她醒来找寻母后时,会看到父皇满脸落寞的从母后的房间离开。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跑去母后的怀里。母后也都是很温柔的抚摸她的发,轻轻哼着歌谣,哄她入睡。   可现在,她已经从一个不懂事的孩童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眼睁睁的看着母后一天比一天憔悴,却根本束手无策。   她总是在问母后,“您跟父皇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隔阂?为何爱情会让人憧憬,也会使人悲伤。”   她心疼的看着母后,母后这次没有笑,神情上的淡然让她心碎。   曾几何时,那么完美迷人的笑容已经不存在了,她第一次流下了眼泪,抱着母后的身体狠狠的哭。   “长歌,你应该离开了。”女子依旧用那双温柔的细指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   长歌这次没有坚持,她不再坚持留下来。她要看一看,让母后郁郁寡欢的父皇,一天到晚究竟在做什么!   当她离开之时,满园的桃花争相绽放,在清风的抚摸之中,落寞的飘散而下。   临别时,母后并未出言相送,而她也觉得这样理所应当。她不是永远离开,而是暂时的离开,她要弄清所有的事情,再回来陪母后。   可当她走出桃花林的那一刹那,她听到了一个沉稳的步伐静静走来,迈着这种步伐的人根本不是父皇。   她不动声色的蹲在桃林最为密集之处,隐约看见了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姿朦胧经过,如虹气势格外凌人。   她看到了那人腰间悬挂的青龙玉佩,此刻,水雾弥漫了眼眶,恍然间,她好像懂了…   原来母后的痛楚来自于那个人,那个神秘而少有露面的人。   她终于明白父皇为何会落寞,这一刻她好心疼,心脏位置的痛苦袭卷了整个思绪。   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舞而下,她终于受不住疼痛而昏迷在花海之中…   滚滚的热浪袭卷了身心,感觉心脏周围的疼痛有些减缓。   身心忽然有几分舒畅,但脑海里却依旧徘徊着那个梦境,那是一个可怕的梦境。   梦境中母后的脸孔隐隐扭曲,将她的温柔,她的笑容,她的情感,全都扭曲在这个可怕的梦境中。   忽然,父皇的脸孔出现了,依然那么落寞忧伤。她心疼如刀绞,父皇好像是在呼唤她。她想要靠近父皇,却根本抓不住他的身影。   霎时,父皇的脸孔就像水波纹一样慢慢的扩散开来。取而代之,是一张慈眉善目,容颜硬朗的轮廓…   “不!不!不要这样…放过我母后…放过她!”柳长歌仰天嘶喊,忽然睁开了眼。   这一双眼闪烁着世间最为纯净的光泽,宛如山涧清潭中的水流,清澈无痕,动情无波。   “清醒了?”   一声淡雅的询问打断了柳长歌思绪,感觉身体光裸,温热的水温冲刷着身躯,微热,舒缓,温暖。   只是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根本不能激烈的移动。   柳长歌只能慢慢的,缓缓的转过了身,在看到那人的轮廓时,心恍然剧烈一跳。片刻间,眉眼恢复了祥和,面颊恢复了清冷,她开口问:“你是谁?”   百里晴迁脸色苍白,周围水浪翻腾,她根本没心情回答柳长歌的问话。   因为她要以剩余的内力来孤注一掷,沉着脸色道:“公主殿下,你的毒已经解了。请你立刻离开药池,不要耽误我驱毒!”   柳长歌微微一怔。毒已经解了?难道自己中了毒吗?   虽然心有疑问,但看这女子苍白的脸色,显然已经到达极限了,她顾不得光裸的身子,快步走上玉台。   百里晴迁闭上了眼,将丹田内的气力全部运发体表。   这池水中的药材剂量已经足够了,如果不出意外,只要在坚持半个时辰,她就会将转移到身体里的毒素逼出来。   但在这期间,她不能动弹,更不能欣赏那幅美人出浴的景象。   就像陈明哲说的,她虽然深明大义,看淡生死。可若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她便不会放弃。   谁能白白的丢掉这繁华的世界上天宫呢,她只是俗人一个,自然爱惜生命。   只是在逼毒之前,她可能会冒着必死的决心,但是在逼毒的过程中,她发现柳长歌的意志力惊人,居然这么快就苏醒了。   而且用自身的力量挽救了自己,也挽救了她的性命…   柳长歌此时已经穿上了衣衫,静静的坐在榻上,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池中闭目而坐的女子。   心中徘徊着疑惑,这个女子究竟是谁?怎么会和自己光着身子浸泡在玉池里?   而且那池水并不清澈,除了飘忽的药材之外,隐隐约约可见一条条细密的殷红。   柳长歌知道,那绝不是鲜血。如果是鲜血,那女子恐怕已经死了。   不过那女子长相倒真的是美丽的很,此时室内的雾气已经淡化,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女子的容颜。   她有很多的疑问,想要解开。还有,她在昏厥之中,唯一看到的,就是母后还有父皇,以及,那个人的脸。   柳长歌深吸口气,眸中闪过一抹恨意。是那个人,让他们全家不得安宁。就算是拼尽所有,她也要撕开那个人慈眉善目的嘴脸。   只要她见到父皇,向父皇禀明一切,父皇一定会诛杀他。那么母后的苦衷,就会迎刃而解。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的母后,她要让母后重新开怀。   漫长的内气洗礼终将结束,此时池中的水已经从清澈变为殷红,再由殷红转为浓黑。   柳长歌吃惊的看着水中的景象。忽然,那女子睁开了眼睛,身形微微一动,已经摆脱了池水的束缚,腾空而上。   优美雪白的身躯仿佛是这世间最美丽的艺术品,婀娜的身材,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的收尽了柳长歌的眼中。   柳长歌还没从惊艳中回神,只觉得眼前一晃,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将那件素白衣衫穿在身上。   只是衣带有些松散的垂落着,黑发被拢在了一边,滴着晶莹的水珠。   柳长歌呼吸一窒,这女子的身手极为敏捷,竟是在眨眼间将那件衣衫穿上身。甚至根本没看清她到底是怎样穿上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快,武功高手吗?   百里晴迁的脸色还有些发白,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二十年的内力啊,今朝一夕,恐怕要恢复个两三月才能如初。相比性命而言,这已经是极少的代价了,根本算不得什么。拨开盖子,喝了口酒,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   发现柳长歌正在那静静的看着她,她轻笑一声,“大病初愈的感觉,如何呀?”   柳长歌淡淡的说:“虽然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中毒的,中了什么毒。但是你耗费了许多内力为我治疗,我很感谢你。现在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她的声音很清凉,就像清泉中的水一样,给人一种轻缓的舒适感。   百里晴迁听着这声音突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皇朝公主,的确与众不同。   百里晴迁淡淡一笑,“你不用谢我了。现在大家都相安无事,可以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算一算时日,我们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七八天了呢。”   “七八天了…”柳长歌皱了皱眉,起身整理一下衣衫,便要走出去。   “等等。”百里晴迁突然道。   柳长歌站定在殿门口,偏头问:“怎么?”   百里晴迁喝了口酒,抬眸问道:“你想知道你是如何中的毒吗?”   柳长歌呼吸一窒,凝眉道:“你知道?”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有些事情你要看淡一些,如果匆忙下结论,会使整件事情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应该知晓,你母亲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你若是贸然行事,不但会让她失望,还会打草惊蛇。”   柳长歌猛然转身,紧紧的盯住百里晴迁的眼睛,沉吟道:“我以为你只是个医者,医术高超的医者。却不想,你竟然知晓很多事。你是谁?”   “我是百里晴迁,只是江湖上的医者。”百里晴迁依旧淡淡的笑着。   柳长歌点头,直接问道:“百里姑娘,你是不是见过我的母后?”   “自然,我如果不是见过你的母后,怎知,这事情背后的一切。”百里晴迁盯着柳长歌的双眼。   她的眼睛真的很好看,里面仿佛流淌着清澈的水,令人感到舒润清净。而且她眉眼间那抹祥和,愈发迷人。   柳长歌叹了口气,“我母后过的好吗?”   百里晴迁一字字道:“她中了毒。”   “什么!”柳长歌大惊失色,转身就要敲门,眼前一晃,百里晴迁神色淡漠的拦住了她。   柳长歌冷道:“你这是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百里晴迁摇头道:“我告诉你实情并不是要你去冲动行事,你母后虽然中了毒,可她是甘愿的。”   “她是甘愿的?”柳长歌根本就不明白。   为何母后甘愿中毒?这个百里晴迁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亦或是,这个女医者在骗她!   百里晴迁看透她的心思,轻道:“我并没有骗你,也不忍心骗你。因为我也想知道这背后到底存在着什么秘密,你的母后,她既然甘愿中毒,也不想连累你父皇。那就说明她爱着你父皇,你明白了这一点,应该放宽心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柳长歌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   百里晴迁淡淡的笑了,“我从来不骗人,更不会骗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   柳长歌脸颊一红,片刻又恢复了常态,平静道:“那么你拦着我,就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些?”   百里晴迁点头道:“我知道你醒来之后,肯定会对整件事情有个模糊的概念。这个时候的你,最容易做错决定,所以我就帮你做决定。你如果要让你的母后恢复快乐,就按照我说的做。因为这件事情,已经不单单是一场简单的瘟疫,而是牵扯了很多人的阴谋。”   “阴谋?”柳长歌踉跄的退了一步。   百里晴迁想了想,忽然道:“你去榻上躺着吧,装作未清醒的模样。”   柳长歌诧异问:“为什么?”   百里晴迁淡笑道:“因为你有一个好父亲,他正在外面风吹日晒等你苏醒。他想让你在苏醒的那一刻,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   柳长歌泪如雨下,身体早已无力支撑,如同一滩春泥般瘫软下来。   百里晴迁虚晃一步,手臂轻托,将柳长歌揽在怀中。   淡淡的梨香气息缠绕鼻端,同时也感受了一种柔弱无骨馨香满怀的美好。   柳长歌微微一怔,忽然低下了头。   百里晴迁浅淡一笑,这位公主甚是有趣,害羞的模样更是惹人怜惜。   瞧那白皙的脖颈,耳后,腮边,似是一朵朵盛开的花瓣,充满了瑰丽娇羞,明艳动人的色彩。   沁元殿外,明朗风和。   气派的皇撵安静的排列在诺大的空地中,太监与侍卫整齐而恭敬的侯在不远处。   而近处一个宽大的龙椅上,柳恒正在专心的批阅奏折,两名宫女在椅侧轻轻的摇晃着扇子。   为了能够第一时间见到长歌,皇上竟然下旨将龙案抬到了沁元殿的门前。   今日的气温有些发闷,放着凉爽的宫殿不坐,非要等在这里,只为一朝公主。长歌公主能有如此关怀她的父皇,着实是万千荣宠集于一身。   几名大臣顶着日头,如同木头般的站在案下,偶尔几滴热汗顺着额头淌下,他们心中却一片沉寂。   陛下这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啊,居然好好的龙隐宫不待,非要来这里。   前面是皇后的凤阁,中间是南御花园,后面是幽静的一南宫,在哪里待着不好,非要选在这三者中间。这可苦了他们了,虽未到夏日,可今天这日头真是出奇的炎热啊…   柳恒将奏折甩在案上,神色不悦。   下面几个大臣连忙心哆嗦,纷纷跪地叩首,“陛下…”   “西域的乱贼为何如此猖獗,竟夺了边关数十座城池。我国土万里之遥,岂能让西域蛮夷作祟中原!你们几个老东西,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了,居然现在才奏禀?难道你们不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吗?”柳恒火冒三丈,将几本奏折全都砸在几个臣子的脸上。   “陛下息怒!”   几个大臣脸色灰暗,被奏折砸的很是狼狈。可这也怨不得他们啊,镇压西域的兵力,根本就是呈王在统帅…   柳恒沉冷道:“你们还有何话要说?”   几个大臣同时低下了头,他们不敢得罪呈王。   这件事情如果要追究,他们只是延缓军情不报而已,多说囚禁几天。可若是因此得罪了呈王,恐怕第二天的太阳都见不着了,说不定怎么个死法呢。   想到这,他们全体哆嗦了一下。就算日头再炎热,他们也感觉不到半丝热量了。   柳恒目光沉冷,拿起桌上一本奏折,“好啊,看你们的样子很是不服气啊,延缓军情按照律法是囚禁三个月。朕手上的这本奏折,揭露了你们几个大臣联合贪污受贿以及谎报军情的记录,字字珠玑。这一切的罪名加一起,你们死十次都不够。来啊!把这几个人给朕拉出去,北门斩首!”   “不要啊陛下!”几个臣子连忙哭嚎。   沁元殿外一片哀嚎,惊天动地的趋势节节攀升。   莫从寒与陈明哲对视一眼,都不知道皇上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说这些官员虽然贪赃枉法,但是律法之中只有斩监候这一门应对。皇上却要立刻行刑,其背后的意思,好像是要逼他们说出幕后指使。   柳恒面无表情的拍案,“拉走。”   几个大臣瞪着眼珠子哭喊着,却根本不是侍卫们的对手。忽然一人叫道:“是,是呈…”   嗖的一声!一道青绿光影划破天空,掠过草木,闪过众人的眼前。   而那个话说一半的官员早已两眼一翻,气息断绝了。   就连一声痛苦的哀叫都没有喊出来,只见他脖颈间一道细如丝线般的口子,插着一片细嫩的柳叶。   “来人!护驾!”藏庶尖声叫喊,动作奇快的挡在了柳恒的面前。   莫从寒翻飞而起,顺着那发射柳叶的方向追了过去。   太监宫女尖叫一片,侍卫们慌张的将皇帝严密的保护起来,场面却是乱作一团。就在此时,沁元殿的门忽然开了。   一道白影从中闪出,宛如一阵清风,飘过众人的头顶。   人们还没来得及观望,那虚影就已经消失在茂密树丛的尽头,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酒香气息。   所有人的动作全都定格下来。   柳恒见状,立刻喝道:“那人明显不是行刺朕的,你们还不快让开。朕要进去看长歌!”   侍卫们纷纷一怔,连忙让出道路。   柳恒压下将要喷薄而出的怒气,一把推开了碍眼的藏庶,走到沁元殿门前,整理一下衣袍,面带笑容的快步走进去,“长歌!”   “父皇…”柳长歌躺在榻上,似是刚刚转醒一般,还揉了揉眼睛。   在看到皇帝满眼慈爱的神情时,仿佛被一种亲情的温暖包围了,她激动的唤道:“父皇,我好想您。”   “我的长歌,你真的没事了!”柳恒一把抱住了女儿。   两人仿佛是经历了至亲的生死离别之痛,竟在这一瞬间,大哭了起来。   冷厉的风缱绻了整片树梢,林叶随风摇摆。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当面行刺,简直岂有此理。   莫从寒明明看到一个黑色身影从前方逃离,但是追了半晌,却压根寻不到踪迹了。   他身姿轻盈的落在地上,清风卷起了他的黑发,浓密的剑眉中心微微皱起。   突然,斜面一道厉风袭来,他连忙足踏一步,整个身躯旋转在风中,霎时,腾上高空。   而下面的丛林处,一道黑影快如疾风般的横掠而去。   怪只怪这皇宫御花园甚多,而且每个花园的范围都很大,就像一处庞大的狩猎场。   如果要藏一个人,太容易了。可这个人偏偏不甘寂寞,如果他一直躲着,说不定会躲过去。但他一出手,便已经暴露了他的行踪。   莫从寒足下生风,快速的追了上去,在接近黑衣人二十米之时,手掌一翻,玄刀凭空出现立时劈落。   一道凌厉的光芒之下,刀气纵横千里。   这股威猛的刀风十分厉害,霎时,四周的树丛全都受到了波及。有的拦腰断裂,有的甚至连根拔起,随着如同浪卷般的狂风飞去无踪。   而那个黑衣人,忽然停顿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莫从寒飞落在地,定定的望着那人的背影,眉峰一挑。   这个人的身姿十分纤细娇小,根本不像是男子的身形。他带着疑惑的心思踏前一步,想着一定要抓住这个人。   不料,那人转身的刹那,一片乳白色的粉末随风击来。   莫从寒大吃一惊,连忙后退数步。   这片粉末他不知道是什么,却能够肯定一定有毒。闭息的一刹那,颊边一抹极快的风声掠过,惊起了他的发丝飘荡开来。   细瞧之下,那竟是一滴透明的水滴。水滴停固在空中,恰好是那片白色粉末的中央。   霎时,那滴小小的水滴竟忽然爆裂开来。宛如春雨蒙蒙,倾泻而下。   清风随之拂来,那片粉末沾上水滴之后,似是失去了某种效用,立刻随风四散。   莫从寒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酒香气息,那滴根本不是水滴,而是酒水。眉峰一动,环顾四周,那个黑衣人早就不见了。   这一番追逐之下,他根本没有查清那人的身份,也没有看清那人的脸,还险些遭到毒手,真是失职。   “那人的身法太过诡异,而且,那片白色粉末也不是普通的毒药。就算你闭息也无用,只要你的肌肤碰到一点点,就会立刻毒入心脉,当场毙命。”百里晴迁静静的从林中走出,目光深邃的望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北侧,北侧的宫殿有很多,比如那些妃嫔的住所,皇子的住所,公主的住所,几乎都在北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最近皇宫闹瘟疫,所有宫门禁止对外开放,而且城门的防守盘查也十分严谨,这个人不可能是近期混入宫中的。   有可能是一直潜藏在宫中的杀手,但从今天这般看来,那人的目的未必是刺杀皇帝。否则以那人的功力,皇帝早就已经死了。   莫从寒十分吃惊,上下打量着百里晴迁,好像在确定眼前之人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百里晴迁对此无语,喝了口酒,转身往回走,“我是活人。你不必用你那种眼神看着我,看的我浑身不舒服。”   莫从寒两步追了上去,问道:“既然你没事,那公主是不是…?”   “公主也没事。”百里晴迁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她已经清醒了,而且见到了皇帝。此刻,估摸着两人正在抱头痛哭也说不定。”   莫从寒不确定的说:“你不是说救活了公主,你就要死吗?”   “谁说我要死?”百里晴迁眉峰一挑,见莫从寒一副诧异的模样,她笑道:“我只说用内力给公主逼毒的人可能会内力枯竭而死,但是我在给公主逼毒之后,我的内力并没有完全枯竭。所以我并没有死,而是好好的活了下来。是不是很值得庆祝呢?”   莫从寒不知为何,心下竟是松了口气,他想公主完好无损的醒来,也不想百里晴迁丧命。   当时听百里晴迁说逼毒的后果时,他就这么想过。这个想法很矛盾,可他却控制不了思绪。   “莫大统领,大内的酒窖在哪边啊?”百里晴迁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囊,浅笑道:“没酒了。”   莫从寒心中五味杂粮,冷峻的神色少有一丝无奈。   这个百里晴迁,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他算是看透了,她就是个名副其实的酒鬼。但是,她救了公主,这个恩情他记下了。   想到这,他率先走上前去,“跟我来吧。”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觉得活在这个世上很美好,皇宫的御用美酒她就快要全部品尝一遍了。   正好让她虚弱的身子调理调理,因为逼毒之后她的身体已经陷入枯竭状态,方才又利用仅剩半丝的余力破掉那黑衣人的毒。   此刻,她表面上看似轻松如斯,实际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星月宫中焕然一新。公主大病初愈的这些天,宫女太监们打算小小的庆祝一下,为公主成功摆脱瘟疫的纠缠而贺喜。   可是,太监总管藏庶却并不同意,他认为这是没有章法的胡闹,所以宫女太监们只能将这个活动取消了。   夜渐来临,皇宫的辉煌掩盖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之下。月的光影十分幻彩,就像一条温柔的彩带,轻轻的盖在那漆红的砖瓦上。   柳长歌静静的站在回廊的边缘,感受着夜风温柔的抚摸。黑发如瀑般倾泻而下,柔和的轮廓在月光的映照下十分祥和。   尤其是眉眼间那份动人的神采,就好像是看透了世间的纷扰,由心底散发出的一种感怀。   她在桃花林中生活了很多年,终究是没有真正的出宫走走。   大江南北,四海五湖,她熟知,却是只在书上看到的一些文字理论。根本没有亲身经历的去体会与感受,她也想走出皇宫,去看一看大千世界的繁荣昌盛。   可她是公主,按理说是不能出宫的。但是父皇却对她十分宽容,她若有要求,父皇几乎都会准允。   这是其他皇子与公主没有的殊荣与恩宠,就算是太子见到了她,也要尊称一声大皇姐。   这些荣宠与光环都是父皇给她的,她倍加珍惜,也根本不会像书中所说一般,得到宠爱就恃宠而骄。   她虽然性子冷了点,不愿参与那些无聊的纷争,其他的都还好。她也不会向父皇提出一些无理要求,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每个月固定那几天去陪母后。   自从母后郁郁寡欢之后,父皇就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母后。除了每日固定送饭与打扫环境的宫人能够出入凤阁,其他皇子与妃嫔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皇后的真面目。   父皇把母后保护的很好,却可曾想到,如此周密的保护与爱护,却根本挡不住那个人的脚步。   想到这,柳长歌脑海中极快的闪过一些画面。   最显著的就是那人腰间的青龙玉佩,彰显着皇家的威仪,象征着王者的雄霸。   那人的脸孔,与父皇极为相似。只是父皇的眉眼间总是徘徊着一种磊落大气的王者神韵。   而那个人,虽然慈眉善目,温舒和润,却都是遮掩内在的面具。   他是父皇唯一的兄弟,是她名正言顺的皇叔,是朝堂上作风谦和的呈王。可又有谁能知晓,当朝呈王居然背着皇帝去见皇后。   柳长歌闭上了眼,心中有怒,有怨,有哀,却无从发泄,只能死死的扣住长廊扶手。这个噩梦一连几日都在纠缠着她,更想起了见到父皇那天,心中感慨万千。   她发现一向意气风发战功赫赫的父皇,眉宇落寞,眼神忧伤,双鬓花白,棱角不再硬朗,明显是老了。   她的心就像是被揪住一样,疼痛难忍。作为一个公主,她做到了本分。可作为一个女儿,她觉得她不能再沉默了。   柳长歌走回了星月宫,发现弗儿正徘徊在门口,便问:“今晚是你守夜吗?”   弗儿施礼道:“奴婢在这等候公主多时了,公主,您该喝药了。”   “喝药?”柳长歌颦眉诧异。   弗儿道:“是陈御医命人熬的药,说是可以补充元气。公主您的身子刚刚复原,所以要好好的调理才行。”   柳长歌恍然点头,便走进了宫内。   那个干净温润的男人他见过几次,能够如此年轻就进入御医楼的人,在医术上都是数一数二的高超,他开的药,应该可以喝一喝。   柳长歌坐在桌前,弗儿立刻将药碗端过来。   浓郁的药香气息蔓延了整个星月宫,好像盖过了那股馨雅的熏香气味。   碗中还漂浮着几片药叶。柳长歌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端起药碗慢慢的喝了下去。   弗儿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在月色的映衬下,竟有种魅惑的感觉。   柳长歌放下药碗,并未抬眼看弗儿,而是淡着神色说:“你的笑容很好看,之前我怎么没见过你?”   弗儿低头道:“奴婢原是萱妃娘娘宫中的宫女,但萱元阁的宫女太多了,所以奴婢就被藏庶总管挑了出来,伺候公主。”   “萱妃…”柳长歌陷入思虑。   后宫的妃嫔数不胜数,这个萱妃到底是哪一号妃嫔她根本没有印象。心中叹息,父皇一切都好,对她好,对她母后更好。   可惜,在某种程度上,父皇根本做不好一个丈夫的职责。因为他是皇帝,是皇帝就有六院三宫,是皇帝就有妃嫔万千。   他的感情他的心,或许不能分割,可他的身体,却早已不单单属于母后一个人。   这就是母后的苦楚,就算当了皇后又怎样?母仪天下也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而已。   母后一生追求爱,到头来,却被爱伤的体无完肤。想想母后此刻正在承受痛苦,那样纤弱的身躯,怎能抗的过去?不行!她一定要去见母后!   柳长歌压下焦急的心思,面上依旧淡然,“你退下吧,今晚不用守夜了。”   弗儿一怔,便遵命的退了下去。   柳长歌静静的坐着,清澈的双眸淡淡的盯着月光。月的四周偶尔飘过几朵云,映着夜风的吹拂,慢慢的翻滚。   孤寂的月夜之下,各宫早已熄灯。哪怕是最晚如龙隐宫,也都熄灭了烛火。   诺大的皇宫之中一片寂静,似乎沉寂如暗夜风萧,索然瑟瑟。   云淡淡的隐退,露出了宛如玉盘的圆月。银色光芒普照大地,也照在了一处挺立的楼阁之上。   御用酒坊四个大字十分飘逸,宛如游龙般张扬着行云流水的姿态。淡淡的酒香气息旋绕了整个楼阁,一缕微弱的烛光静静摇曳。   在庞大宫廷之中,宛如萤火之光,十分渺小。   一排排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酒坛分别摆放在柜台上,却都齐刷刷的开启了盖子。浓郁的酒香霎时飘出,随着夜风弥漫了皇城。   守夜的侍卫们都闻到了这阵浓郁的飘香,纷纷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他们万分疑惑,都入夜了,为何会有如此浓烈的酒香飘出来?若换做往常,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此刻各宫的人已陷入沉睡,估计在深眠中,都会随着这股美妙的酒香而做个好梦。   御用酒坊最高一层楼的栏杆旁,躺倒着一个素白身影,她怀中抱着一坛美酒。   双颊溢满了瑰丽的红晕,淡雅的眸光醉意朦胧。唇边始终勾着一抹微笑,荡人心弦,十分满足。   她一只手抱着酒坛,另一只手抚摸着一只娇小的鸽子。   鸽子的羽毛宛如冰川上的白雪,灵动的眼睛闪烁着一丝人性化的光泽。它像是十分喜欢这只手的温柔抚摸,听话的栖身在女子的怀里,静静的享受。   百里晴迁仰头喝了口酒,双眸迷醉的盯着月光,“鸽儿啊鸽儿,你说我容易吗?天南地北那么多的地方,那么多的美景,放在一边不欣赏,愣是来了皇宫。尽管这整楼都是美酒,可我却更孤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似是知晓这只鸽子不会给她带来回应,百里晴迁却依然淡淡的笑语,“你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吗?你不知道。孤独就像饮酒,没有任何知己可以与之相陪。只能自饮自乐,自怨自哀…”   抚摸着鸽子身上的手忽然一动,鸽子眨着眼睛腾飞了夜空,向那片星光密集的尽头飞去,淡淡的消失了娇小的踪影。   “你喝多了。”一声冷漠附带着关怀语气的言语响起在百里晴迁的耳边。她眯着眼偏过头,见莫从寒脸色沉冷的走上来。   她打了一个酒嗝,诧异道:“夜深人静的不睡觉,作甚来这里啊?别告诉我你是来望月吹风的,我不信。”   莫从寒静静的看着百里晴迁酒醉乱语的模样,心中的焦急已经一压再压。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来找这个女人,沉吟道:“公主不见了。”   百里晴迁依然在喝酒,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语。   莫从寒来到她的面前,伟岸的身躯挡住了月光。   他低头看着慵懒身姿半倒在门旁酒坛边的女子,一字字的重复道:“公主不见了!”   “我听到了呀,你别用你那冷漠的声音来腐蚀我的耳朵好不好?都快起茧子了!”百里晴迁瞪他一眼,美眸之中似是秋波暗涌,竟与这一副醉意朦胧的脸孔交相辉映。   百里晴迁根本不知晓她方才无意中的一个瞪视眼神,居然如此的风情万种。   若换做任何一个男子都会招架不住,但莫从寒也只是心中微微触动了一下而已。他对公主的感情此生不移,任何媚态在他的眼中,恍如空气。   见莫从寒铁青脸孔,隐隐发作的边缘。   百里晴迁只好淡淡的说:“你的公主不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负责把她治好而已,并不负责守护她。反而守护她的人,应该是你吧莫统领。你把公主弄丢了,若出了意外,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莫从寒微微一愣,心中的焦急化为了恐慌。   他忽然跪在了百里晴迁的面前,拱手道:“百里姑娘,请您务必要帮忙找到公主。公主大病初愈没几天,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我担心她会出意外。”   百里晴迁将怀中的酒坛子撇在一边,又掂量了一个极精致的酒坛,拨开盖子喝了一口,“清心堂的味道…我最爱这种酒了,浓香不腻,醇厚绵长…”   莫从寒死死的盯着她颇为享受的表情,尽管内心都要急死了,可面上却不敢放肆。   公主突然失踪,他询问了守夜的弗儿,可她却根本一无所知,他气愤之下杖责了弗儿与几名太监。   无奈之下也根本不能惊动圣上,并不单单是考虑到自己能否受到惩处,而是不想让陛下再为公主担心。   所以,他无可奈何之下想到了百里晴迁,她医术化神,而且十分聪慧。公主醒来之后也只是跟百里晴迁见过面,或许她知道公主在哪里。   百里晴迁终究是受不了那道哀怨的眼神,颦眉道:“好了好了,你回去吧,等我的消息。”   “多谢百里姑娘了。”莫从寒态度诚恳,心中松了口气,彻底放下了心,起身走下了楼。   在莫从寒消失在楼梯口时,百里晴迁的身影也同样消失在楼上。   喝了酒,她身心舒畅,内力稍微恢复了一些,所以,她可以不受约束的自由出入皇宫的每个宫殿。   但百里晴迁却不会一宫一宫的找,因为她了解柳长歌的心理。   柳长歌最惦记的人一个是皇帝,另一个就是她的母后。   所以,柳长歌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皇后的凤阁,那满园桃花纷飞却充满了浓重伤感的地方。   月夜已然沉寂,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气息弥漫了整个宫阁。   美丽的桃花瓣欢乐的徜徉在清风之中,翩然着风姿在迷离的夜空中悠然飘舞。   那处凉亭依旧孤寂的坐落在庭前,那架沉旧的古琴好像无人问津般的被遗弃在桌上。而不远处那处雅致的楼阁内,却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光芒。   清风拂过了大地,花瓣旋转着姿态飞舞了起来。忽然,一声细腻的轻吟划破了沉醉的夜空。细听之下,那声音柔情似水。   宛如宁夏的柔风,天边的棉云,温泉的细水,动情的旋律。充满着销魂的意味…   夜下纱幔飘舞,在柔和缠绵的风吹之下轻盈的荡着。那是江南的纺纱,温棉而华丽,高贵而奢华。   那声细腻入骨髓的声音仿佛就是从这纱幔后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细细密密,就像春雨一样,连绵而又婉约。却更像个警钟,时刻的敲击心灵。   月光忽然辗转,映照在纱幔之上,随着风的抚摸,那层薄薄的轻纱之后透出了两个纠缠不已的身姿。   夜风吹散了那女子的发,如同柔缎一样,飘逸在空中。   她的身躯是那样的洁白,就像雪山上盛开的莲,细腻如玉,冰清玉洁。   可那朵娇花却在狂风的卷动之下颤抖,始终是受不住猛力的蹂.躏,在震颤之下彻底屈服。辗转的娇吟之中夹杂着太多的疲惫与无奈,随之,一声浑厚的低吼匝然而止。   那伏在女子身上的挺拔身姿,宛如屹立在雄峰上的霸者,用他所有的威力来霸占身下的女子。   女子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喘息,眸中辗转着一丝晶莹的泪,让人看了心疼。   “你知道吗,你的容颜是普天之下最为昂贵的奢侈品。你的笑容却是这奢侈品中最为宝贵的东西,可你好像很久都没笑了。就算这般情景之下,你也从不会对我展露你最宝贵的笑容。”男子伸出手指,用一种轻柔如风的力道轻轻的拭去了她眼角的泪。   此刻,两人的身体完全是紧密的贴合在一处。   女子突然觉得恶心,连忙推开了他,痛苦的呕吐起来。   男子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眼中闪过一道光泽,微笑道:“前几次你始终无恙,这次却突然如此,是不是有了?”   女子闭上了眼,感觉心跳的节奏使她的身体微微疼痛。   她根本不想看这个男人,更不想与他说半句话。轻轻的背过身,以沉默回答了男子的问话。   男子看着她瘦弱无骨的身躯,精致雪白的肌肤,以及那张柔美的侧脸,几乎是看不到任何一条皱纹。   就好像岁月根本就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一样。她依旧如曾经那般,风华迷人,温柔似水。   可是她不再笑了,不再将情绪展现在脸上。也许是因为这样,她才依旧年轻?   男子微叹一声,她依旧如初,可自己却老了。   想到女子忽然转变的态度与残酷的过往,他温和的眸中闪过一抹恨意,低沉道:“如果当年你没有见过他,我们此刻,应该是一对恩爱的眷侣。可惜,天妒有情人,权力真的能够夺取一切。无论是江山,还是美人。都可以毫不留情的夺走。我恨,恨极了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这句话你应该去朝堂上说。”女子转身过来,眼里的恨意并不比男子少。   男子的眉峰流逝了那股子和善,变得玩味至极,沉沉一笑,“你终于露出一种神情了,这可比淡漠好看多了。一说到他,你就忍不住了是吗?忍不住恼羞成怒给我看看啊?”   女子面沉如水,转身趴在窗沿上,根本不想理会男子咄咄逼人的态度。   她平静的说:“我不会恼羞成怒,因为,你不配。”   男子冷冷一笑,“你的身子已经不洁了,你还指望着能够挽回他的心吗?你可知晓,你孤独空虚之时,他却睡在别人的怀中。此时此刻,只有我陪在你的身边,你却对我不冷不热。我告诉你,不要妄想能够和他在一起了,因为你不配,他更不配。”   对于男人说的任何话语,女子不想理会,也根本不想与之理论。   因为再多的话语,都不足以释放身心的恨意与可悲。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突然又睁开了,静静的望着桃林的某一处。   女子背对着男子,所以她的神色男子根本看不见半分。她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个地方,恍然呆了。   半晌也得不到回应,男子觉得无趣,每次来这里她都是这种态度,不冷不热,不卑不亢。长此以往,他也没了调情的雅兴。   只不过当初的心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逝,就算女子对他没有了最初的感觉,他也依然不会放过她,到死都不会放过她。   男子独自下床,静静的穿上衣袍,墨色长袍衬着他高大伟岸的身躯挺拔如松。一块散发光亮的青龙玉佩轻轻垂在腰间,一身气势极为凌人。   然而,他却将这气势淡淡收敛,眉峰间的沉色宛如水波一样化开,变得慈祥起来。   看了眼趴在窗边的女子,晶莹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无论是纤细的胳膊,还是瘦弱的腰肢,白皙的美腿,都充满了浓浓的诱惑。   男子皱了皱眉,在这般美景的诱惑下,身体又起了反应。   不过今晚不能再要她了,因为他发现了她身体上的变化,经过这么久的缠绵,她好像真的有了。所以,他只能叹息着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这个房间处在二楼,正好可以看到凤阁内的整片桃花林。   女子静静的盯着花林某处,瞥到男子离开的影踪。   一股恶心又翻涌了上来,她连忙回身,扶着床榻颤抖的呕吐。什么都吐不出来,她却更加恶心。   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她颤抖的趴在榻沿喘息,却根本流不出半滴泪水…   桃花丛林的一个角落中,只要微微一抬头,就可以洞悉阁中发生的一切。   柳长歌满脸泪痕,死死的咬着唇。若不是身后那人禁锢着她的身体,她肯定会冲上去。   这一刻她心疼莫过于心死,母后那般纤弱的身躯,居然被那男人折磨的不堪一击。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她的母后?如此残忍。   百里晴迁心叹一声,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原来皇后的苦衷不只是中毒,而是中毒背后的实情。那个男人走路的姿势气宇轩昂,完全可以与皇帝的气势并列。   而他腰间那块青龙玉佩,色泽华丽光耀,贵气逼人。   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只有皇室宗亲才能佩戴龙形玉佩,那这个人的身份就早已呼之欲出了。   他竟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呈王。   听闻这个柳呈战功赫赫,武艺超绝,他手下更有很多忠心耿耿的将领,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而他年轻之时,曾单枪匹马闯荡过江湖,年过中旬才回到宫廷,当起了名副其实的王爷,如今亦是手握重兵,权倾朝野。   这个呈王的地位可真是不小,而他与皇后之间的对话,百里晴迁几乎一字不漏的听入耳中。   似乎,这呈王与皇后年轻之时便已相识,并且有一段感情纠葛。后来遇到皇帝,三人便陷入了一场无休止的恋战之中。   柳长歌被点了穴道,根本说不出话,就连喊都喊不出来。她心中挂念母后的安危,恨死这个禁锢她的人了。   百里晴迁看着柳长歌眼中的痛苦与恨意,觉得这位清冷的公主只有面对她母后的时候,才会露出如此伤痛的神态。   此刻,她想必是恨死自己了吧。没关系,为了不打草惊蛇,就让她恨吧。   百里晴迁点了柳长歌的穴道,让她睡了过去。兴许一觉醒来,所有的悲伤都会化作恨意。   不远处的树丛忽然微微摇晃。   百里晴迁厉眼横去,上次她已经给了他警告,可他却依旧执迷不悟。   不过,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来刺探什么,还是在监视什么。   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丝缕光线透过窗纱折射在典雅的陈设间。   柳长歌从沉睡中醒来,发现头有些疼,眼睛也十分难受。睁开眼的一刹那,看到的是布满繁琐花纹的屋顶。   她忽然闭上了眼,昨晚那不堪的一幕回归了脑海,她心好痛,她好心疼母后。   她终于知道母后为什么会没有笑容了,就是因为那个男人。他一直在伤害她的母亲…   “醒来了?”   眼角的泪珠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柳长歌微微一怔。   她立刻坐起身,冷冷的瞪着那个坐在桌旁悠闲至极的女子,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救母后?”   “如何救?冲进去?指着那男人的鼻子让他滚蛋?”百里晴迁唇边的笑意充满了嘲讽。   见柳长歌神色诧异,百里晴迁淡淡的说:“当时那种情景,你进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母后难堪。让你母后难堪,也等于让你父皇难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居然与当朝呈王私通,这个罪名,你觉得如何?”   “我母后是被逼的。”柳长歌气急攻心,突然咳嗽了起来。   百里晴迁道:“你与我相信她是无可奈何,可其他人会相信吗?如果这件事情被捅了出来,伤害的不只是你的母后,还有你的父皇。你如此敬爱的父皇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柳长歌冷冷的说:“父皇一定会杀了呈王!”   “不错。依皇帝的性格来说,有人玷污他挚爱的皇后,他肯定会怒发冲冠,说不定会立刻下旨诛杀呈王。”百里晴迁静静的分析,“可你有没有想过,呈王的背景与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呢?”   柳长歌忽然明白了什么,沉声道:“呈王,他手握百万兵马大权。”   “不错,他手里有兵权。在朝中,有几位武功卓绝的将军是他的心腹。如此稳固的状态,你认为你父皇是他的对手吗?”百里晴迁静静抚摸着酒囊上的花纹,表情十分平淡。   柳长歌一字字道:“可我父皇是皇帝,难道皇帝连收回兵权的权利都没有吗?”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皇帝当然有收回兵权的权利。只不过,这兵权并不是无缘无故就能收回来的。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名正言顺让朝臣们信服的理由。而你父皇也并非像你想象中那样一无所知,他是个聪明的帝王。”   “这话怎讲?”柳长歌颦眉问。   百里晴迁悠悠道:“呈王的兵力太过雄厚,危及江山。而他昔日战绩赫赫,早已功高盖主。你父皇如此精明,怎能允许他的亲弟弟危及他的地位。帝王之位,无外乎亲疏。只是呈王的权势固若金汤,你父皇一时半会还找不到借口削他的兵权。”   柳长歌道:“对于朝政来说,我一窍不通。”   “你不需要通,因为你不是皇子,根本没有继承江山的可能。”百里晴迁淡淡的笑着。   柳长歌沉吟道:“可是,我实在是心疼母后。”   百里晴迁轻声道:“你宽心,你母后比你想象中的坚强。她不会甘于现下的屈辱,她是在用她的方式,守护她的尊严,保护她爱的人。”   柳长歌依旧心疼,那种痛彻心扉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忽然额头隐约一丝尖锐的痛感,片刻即逝。   百里晴迁突然问:“你的状态好像并不好,是不是昨晚气急攻心,累着了?”   柳长歌摇了摇头,只感觉身体有些贫乏,精神有些疲惫。按理说睡了一晚,应该精气十足。   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就像被厚重的东西压过一样,四肢绵软无力,心脏周围有些微微的憋闷。难道是身体里的毒素并未彻底清除的原因?   柳长歌将怀疑的目光射向百里晴迁,并不是怀疑她的医术,而是觉得自己身体里,是不是还存有别的异症?   百里晴迁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信,但是看柳长歌的神色,明显真的很不适。   百里晴迁走到长歌身边,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从脉象上看来,忽稳忽颤,非常虚。   百里晴迁收回手,淡淡的说:“你的身子很虚,需要调理一下。一会让宫人去御医楼里找陈御医,让他给你开些调理气血的药。”   柳长歌抬眸道:“昨晚我已经喝了他开的药。”   “他开过药了?”百里晴迁微微眯眼。   柳长歌点头道:“昨晚是弗儿伺候我喝药的,说是陈御医开的调理身子的补药。怎么?难道有问题吗?”   百里晴迁忽然笑道:“我只是没想到,陈明哲的速度这么快。你前头刚清醒,他后头便把药煎好并送来。他可真是位尽职尽责的好御医啊。”   “可我看你的神色,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柳长歌眉峰一挑,定定的望着她的脸颊。   或许百里晴迁不会发现,她笑起来的模样很动人。所以她总是在笑,无论是在说话时,还是喝酒时,亦或是,在为自己驱毒之后。   尽管她脸色苍白,尽管她脸上没有半丝笑容,可她的眼里,却始终荡漾着温和如风的笑。   百里晴迁突然接近柳长歌,后者微微一怔,连忙退后。   百里晴迁有个很有趣的发现,发现她只要一接近柳长歌,柳长歌就会害羞。   就像此刻,那清冷面貌的公主殿下正双颊殷红的低头退避。耳根子都红透了,就像醉酒一般,醉的美,醉的妙。   百里晴迁眯起眼,突然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我又不是男子,你做什么一副娇羞的模样啊?”   两人的距离极近,柳长歌只怕一抬头,就会碰到百里晴迁的脸。   可她不敢抬头,因为此刻心跳的厉害。她也不明白,为何在百里晴迁的面前,她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害羞。   是因为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吗?很有仙气?还是因为她喝酒的动作优雅?亦或是,她能够若不经意的看穿自己的心。   百里晴迁眼神玩味,额前的白发随风轻飘,眉心的风雅韵味十足。   她是不拘的,更是洒脱的。她做一切的事情都可能是毫无章法的,因为她就是那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还是那句话,没有任何人可以约束她。   她突然伸出手指,在柳长歌布满红潮色泽的脸颊上触了一下。   这一下太过轻柔,太过暧昧。霎时,温暖细腻,指尖流酥…   星月宫外明朗和风,内阁之中却传出一声夹杂羞怒的娇喝。   “百里晴迁!你这个登徒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一道白影极快的闪出宫门,差点与将要走进的弗儿撞到一块。   百里晴迁连忙稳住身形,面色平淡下来,依旧是那个神色温和,满腹诗意的优雅女子。   弗儿却险些惊叫起来,方才那声音的调子极高,就差没将整个星月宫的宫顶掀翻了。公主怎地发这么大的火?而这位名副其实的医仙女子,又是如何得罪公主了呢?   百里晴迁整理了一下态度,眯眼盯着这位眉目清美,一身气质可以说是很绝妙的小宫女。之前没有留意过她,现下仔细一番打量,倒真是有种特别的异样感。   弗儿被这双清澈却又夹杂玩味的眼神看的十分莫名,竟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百里晴迁淡淡的问:“你叫弗儿是吗?”   弗儿点头道:“奴婢是叫弗儿。”   “那么弗儿,你一直伺候公主的吗?”百里晴迁取下酒囊,轻轻的喝了一口酒。   弗儿道:“奴婢原是萱元阁中的宫女,是被藏庶总管挑选出来伺候公主的。”   “哦?”百里晴迁眸光一亮,嘿嘿一笑,“原来藏庶公公如此眼光独到,万千宫女之中,却偏偏挑中了你。想必你一定有过人之处啦,比如说这长相。恐怕皇宫中的所有宫女加起来,也比不过你容貌的一半美丽。”   “百里医仙过奖了,奴婢当不起。”弗儿面带浅笑,又道:“百里医仙如果没什么事情,奴婢就先进去了,因为陛下要在御花园召见公主,所以奴婢是来通报的。”   “请便。”百里晴迁的神情恢复了淡然。   弗儿轻低着头,步伐平稳的经过她身边,缓缓的走进了星月宫。   百里晴迁面色平淡,清澈无波的眼底却划过一抹冷意。这丝冷意随着风的抚摸而消散开来,化作了平静。举着酒囊轻饮着美酒,充满风韵的优美身影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自从瘟疫作祟皇宫开始,各宫皇子与嫔妃都很少步出自己的宫阁。   最为严谨盘查的就是御膳房,侍卫们要确保从各地运输入宫的菜质完好,才能放心的让御膳房为之加工成美味。   这道工序极为繁琐,这不仅为了确保皇帝的人身安全,更是皇子们与妃嫔们的性命安全。病从口入,所以御膳房这一块重地是全权交由大太监总管藏庶负责。   南御花园,百花齐放,馨香满园。巍峨的假山耸立在池边,绿草青青,花藤盘根错节的松散垂落。下方是一个庞大的碧池,池水洁澈清凉。   晌午的光线十分充足,金色光晕像是一片金黄色的薄纱,倾泻而下。   轻柔的覆盖在波光盈盈的水面上,偶尔几只鲤鱼争相跳跃起来。像是欢乐的孩童一般,展现着晶莹如玉般的身姿,挥洒着精彩的年华。   “看来瘟疫真的是完全驱除了,就连池中的鱼儿都恢复了生机。皇宫前些日子还笼罩在一片阴郁的瘴气之下,现在却万里晴空了,那个百里神医果真是有两下子。”一名身着华丽长袍的男子轻轻一笑,收回了观望水池的目光。   只见他容貌俊朗,剑眉斜插如鬓,眸若灿星徘徊,非凡的仪表彰显了一种无上的皇家贵气。   一块镀着金丝线的紫龙玉佩静静的垂落腰间,那是身份的象征,地位的荣耀。   男子一番话出口,对面的一名身着锦袍的少年立刻笑道:“难不成太子哥对那位神秘的百里神医有意思吗?我听闻那位百里神医容颜绝美,气质如仙。医术化神,聪颖过人。乃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如果太子哥有想法的话,大可以禀明父皇。如此郎才女貌,秉承一段佳话。”   太子侃侃道:“本宫只不过说了句恭维的话而已,五皇弟多心了。”   “那真是可惜了。”少年轻叹一声,其实他心里是惦记那位美貌神医的。   而且他早已向父皇说明了心中的爱慕之情,父皇却拉下脸色把他训斥一顿。说什么他根本配不上那个神医,他堂堂皇朝五皇子,居然配不上一个江湖的女医者?   父皇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长那女人的气势,灭自己儿子的威风。   这口怨气他一直憋在心里,想着挑拨一下太子,让他去说说,看看结果到底怎样。可惜,太子太过精明,完全不中招。   太子斜眼瞥了他一眼,充满阳光气息的脸孔霎时变得沉冷许多。   老五的心思他用手指头想都想的出来,在父皇那里吃了憋,就想在他面前耍花花心思,哼,还嫩点。   两人之间的波涛暗涌极为快速,就像一阵嚣张的狂风,刮过所有人的面前,片刻风平浪静。   几位娇美的公主均都掩着面容,美眸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这五皇弟的母妃乃是朝中有名的大将军秦傲的妹妹,秦傲将军本人亦是战功赫赫,朝中地位举足轻重。   他是呈王的心腹将领,手握五十万禁军,人称无敌将军。有这么一位无敌将军的舅舅,五皇子当然底气十足了。   太子虽然手握兵力,但在将军秦傲的面前,完全上不了台面。而太子的母妃性格淡然,不参与后宫之中的勾心斗角,对于那些争风吃醋的妃嫔更是避而远之,从来都不掺其中。   皇帝也是看中了这点,才将他册封为太子。若像五皇子那样有极显赫的背景做后盾,皇帝还未必能看的上呢,因为皇帝最讨厌的就是位极人臣,功高盖主。   如果把江山交给一个如此显赫功勋的家族,指不定会面临何种危机,难保江山不会易主。这种存在风险的事情皇帝不会去做,所以他不顾群臣的疑议执意册封了毫无任何背景的柳允兆为太子。   柳允兆在各个方面都很出挑,并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坏。作为一个守江山的帝王,柳允兆的能力已经足够了。   众人正在心中腹诽,而那五皇子刚要说些什么,不远处却迎来一道轿撵。   待看清那端坐在轿子上的人时,所有人都霍然起身,各种神色全都一并收敛,变得谦和恭谨。   那些公主全都在心中惊诧非常,也不禁起了小心思。   瘟疫作乱宫廷,星月宫受到波及,大皇姐从此昏厥不醒。她们曾想,瘟疫如此厉害,大皇姐肯定挨不过去了。那么父皇多年来的专宠,肯定会烟消云散。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不知哪来的神医居然把大皇姐给治好了。   而如今,那端坐在软轿上的清冷女子,却比昏迷之前还要美丽动人几分。难道治一次病,会同时把容颜也洗刷了一遍吗?   那清丽的眉眼之间,仿佛更加祥和美满,清澈如同春水般的明眸,仿若流转着盈盈玉波的洁净情感。   一件素色长裙衬着她纤瘦无比的身姿更为婀娜,如柳般的纤腰仿佛盈盈一握,优雅的气质依旧清美脱俗。她好像比之前清瘦了些,却更美丽了,气质更脱俗了。   柳允兆立刻上前扶住柳长歌,低眉浅笑道:“大皇姐,几日不见,你清减了许多。但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   “听说你最近正在帮父皇处理朝政,而且政绩不错。你有心惦念本宫,真是让本宫欣慰非常。”柳长歌任凭他扶着,他想要尽一个弟弟的职责,她也不会拒绝。   柳允兆微微一笑道:“弟弟关心姐姐,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柳长歌淡笑不语,两人一同坐在龙椅左侧的下首座位。太子很自然的坐在长歌之下,他尊重这位皇姐。   不单单是因为皇后娘娘,而是因为父皇对这位皇姐的宠爱程度。这后宫的皇子公主们他可以任意得罪,可就是不能对这位大皇姐有一丁点的放肆。   这不仅是关乎到父皇的心情,更关乎到他以后的地位保障。所以,他必须要对柳长歌言听计从,无论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如果能满足的尽量都会满足。   让他欣慰的是,这位大皇姐并没有因为父皇的专宠而恃宠而骄。所以面对这位清冷的大皇姐,他始终是处在一种身心舒畅的状态里,情不自禁的和颜悦色了起来。   众皇子与公主们对于太子忽然转变的态度,根本就是习以为常了。太子一直对长公主言听计从,这是皇宫里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情。虽然都知道他目的不纯,可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干瞪眼。   他们也想去巴结长公主,可惜面对太子的威势,谁敢当众上前献殷勤?那无外乎是找死的节奏。   众人落座之后,气派的皇撵随之而来。   柳恒见柳长歌气色红润的模样,立时心花怒放,上前道:“长歌,来了多久了?”   “我也是刚到而已。父皇,请上坐。”柳长歌温和一笑,连忙上前扶着柳恒坐在龙椅上。   柳长歌便要退到下首,柳恒却拉住了她,将她拉到龙椅上。宽大的龙椅自然可以容纳两个人。   柳恒此番举动,竟是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藏庶在一旁惊心的看着,公主的身份就算再高贵,她也只是公主而已,怎能坐在龙椅上?连忙开口,“陛下…”   “藏庶,你想说什么?”柳恒厉眼横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藏庶被这充满冷厉的眼神瞬间凌迟,竟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当场跪在龙椅旁,正色道:“陛下,公主虽是千金之躯,可她也不能坐在龙椅上。请陛下放开公主,让她回到下首座位。”   这句话一出,所有皇子与公主包括太子,全都对这位大内总管太监另眼相看,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对公主指点,他是不是活腻味了?   柳允兆冷冷的说:“藏庶大总管,父皇之意乃是天子之意,他要皇姐坐在龙椅上,那是恩宠。而你居然胆大包天的违逆父皇,信不信本宫立刻处置你!”   藏庶悠悠的道:“就算太子要处置杂家,杂家也无可奈何。可是国法之下,必须要按照规矩进行。龙椅是帝王之象征,能够坐在龙椅上的除了皇上,其他人根本没有资格。就算是太子您,此刻也没有这个资格。”   “你!”柳允兆怒发冲冠,刚要出言厉喝。却被一声平淡的言语制止,“太子何必气急,藏庶公公也是按照章法做事。他不但没有做错,反而做的对极了。”   众人吃了一惊。只见柳长歌从龙椅上轻轻站起,不顾柳恒的挽留依然走下台,坐在太子的旁边。   她对柳恒轻轻一笑道:“父皇请坐,如此皇室聚会,不要为其他的事情扰了心情。”   柳恒瞪了藏庶一眼,随即展眉一笑,“朕今日难得抽出空闲,便叫你们几个过来聚一聚。这些菜肴都是御膳房最近研究出的特色,你们可以品尝一下。还有,你们的大皇姐刚刚大病初愈,你们是否有所表示啊?”   “预祝大皇姐贵体安康,从此无病无灾,安宁一世。”柳允兆温和的向柳长歌拱手,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块与腰间玉佩相似颜色的凤形玉佩交到她的手上。   他浅笑道:“这块玉是天下罕见的避毒玉,是我特地让工匠按照我这枚龙形玉佩打造的凤形玉佩。若将它佩戴在身上,从此百毒难侵,可保皇姐你一世安康。”   太子此番行为竟让御花园中的所有人为之吃惊,包括皇帝本人。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柳允兆的表情,好像是在确定太子此番举动的内心究竟是什么。   贵为皇储,理应是最为惜命之人,他却将那枚避毒玉交给了长歌。且先不说那玉佩到底能不能避毒,但凭这份心思,就足够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了。   柳长歌看着手中这枚晶莹剔透的凤形玉佩,凤凰展翅,自由翱翔。   光线透过树荫的隔阂投射在玉佩上,晶亮之中仿佛有丝丝水波纹荡漾其中。从玉质与色泽上来看,乃是普天之下最为罕见的奇玉。雕工上来说,也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高超手法。这凤凰竟然活灵活现一般,就好像要从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中展翅高飞。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这玉中竟隐含着稀有的避毒神药,此番定义,已是无价之宝。太子居然把这宝贝给了她,着实是一片心意。   柳长歌浅眉一顿,她刚刚从昏迷中解脱出来,这避毒玉就送到了眼前。既然太子有这份心思,她也就不推脱了,轻轻一笑,“多谢太子一片心意。”   柳允兆满足一笑,如此甚好。   柳恒立刻道:“快,快把玉佩拿给朕看一看。”   柳长歌将玉佩递到柳恒手中。   柳恒静静的端详了一番,忽然笑道:“难得太子有这份心思,朕对你是刮目相看了。这块玉佩送的好,你的皇姐刚刚大病初愈,正好需要这个东西傍身。如此,朕很欣慰。”   柳恒将玉佩还给柳长歌,柳长歌便将玉佩挂在了腰间。   晶莹剔透的柔亮色泽在光线的熏陶之下散发着耀眼的光华,竟看的众皇子与公主们连连羡慕加嫉妒。   那可是避毒玉啊,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东西,用金钱买不来的东西啊!太子可真是为了讨好父皇费尽了心思,居然能够舍弃这等宝物,若论此举,他们甘拜下风。   五皇子柳平炎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芒,他心中真是恨极。为什么好处都让柳长歌得了去?上天真是不公平。他如此好的家室靠山,却仍旧得不到父皇的垂爱。   她柳长歌自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便将恩宠集于一身。凭什么呢?凭她那个妖媚惑主的母亲?   藏庶微微抬眸,正好与柳平炎的目光交汇。   柳平炎眼中之意他看的极为通透,作为内侍首领太监,他必须要公正无私。而私下里,他却有一位主子。   皇帝步入中年,对于朝政之事虽然现在还得心应手。可是长此以往下来,难免会力不从心。太子那边完全是依附是皇帝,根本没有大成就。   他作为首领太监,自然要为自己打算一二。因此,他便暗自投靠了一个人。   这个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会给他带来无尽好处。所以,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悄声无息…   宫廷宴会一直举行到晚间才结束。   柳恒多喝了几杯酒,满脸醉意的拉着柳长歌回了龙隐宫。醉意朦胧的双眼里隐隐闪烁着波光,斑白的双鬓让长歌看了甚为心疼。   柳长歌小心的扶着柳恒坐下,此刻的龙隐宫寂静非常,只有那几只摇曳的烛火静静燃烧。   昏暗的光泽镀在柳恒的脸庞上,将那岁月的痕迹一点一滴的展露出来。   父皇的眉梢有些发白,这是柳长歌这几天唯一的发现,父皇今天喝了许多酒,行为举止已经很反常了。若换做以往,父皇肯定不会不顾颜面的酒醉于此。   柳长歌将一杯茶递到柳恒的嘴边,轻轻的说:“父皇,先喝口茶吧。”   柳恒执意不肯回寝宫入睡,所以柳长歌无奈之下只能将他扶回龙隐宫,屏退了太监们,自己亲自照顾。   柳恒喝了温茶,觉得口里不再干涩。   他睁开朦胧的醉眼,仔细端详长歌的容颜,忽然长叹一声,“长歌,你的样貌很像你的母后。柔美之中透着清丽,完全是遗传了你母后的所有。”   “父皇,您醉了。”柳长歌跪在柳恒的膝下,用极为轻柔的语气对他说道:“父皇,我扶您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朝呢。”   “每天就只是上朝,总是千遍一律。长歌,你知道父皇想要的是什么吗?”柳恒勉强压制着体内的异样感,用尽一切力量睁大了眼,只为能够看清女儿的容颜。   见柳长歌不吭不响,柳恒忽然放肆的大笑,笑里的苦涩与痛苦终于暴露了出来。   然而,他的声音却平静了下来,“父皇最想与你母后在一起,一起远离皇室纷争,一起欢乐的遨游天下,过平凡人的生活,你知道吗?平凡,人的一生忙忙碌碌追寻的是什么?不就是平安平稳平静一世吗。有时候父皇在想,如果我能活的长久,我就有时间去挽回一切。包括你母后的心,你母后,她,她是有苦衷。这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没有怪她。我怎么会怪她?我舍不得怪她…”   柳长歌泪流满面,伸手抱住柳恒,埋首在他胸前哭泣。   突然,她抬起头来,质问道:“您一直都知道母后有苦衷?那您为何不去替她解决?而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父皇,您是天子,您怎么可以如此懦弱!”   “长歌!”柳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自己的女儿居然以这种态度对他。   忽然觉得柳长歌此刻的表情很像一个人,冰冷的眼神和那个人偶尔露出的神情是如此的相似。   柳恒心中大惊,竟一把推开了她。   柳长歌被推倒在地上,神色紧张的抬起了头,却看到了毕生都难忘的一幕…   月夜下徘徊着一个淡淡的身影,穿过树荫,经过长廊,走向昭阳殿。   黑色而宽大的斗篷将那人的身姿笼罩其中,守城的侍卫见此,立刻将之拦住。那人的手臂从斗篷下露出,手中竟持着一面金灿灿的牌子。   侍卫们见此,立时无声下跪,细看之下,每个人的神情都是如此的恭敬。   那人将金牌收起,淡淡的说:“开门。”   侍卫们立刻照办,打开宫门,将那人放了出去。   他们不知道那人是何身份,甚至看不到她的脸,只能从她温婉清丽的声音上判断是个女子,而且不明白这女子为何穿着那样一件衣服深夜出宫。   只是,她刚刚展示的那面金牌,乃是皇室正统金牌。   这金牌象征着皇室的尊贵与荣耀,也能够主掌生杀大权。这要命的金牌竟突然出现,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过这金牌总共只有两块,一面在皇上的身上,另一面在皇后的身上。   皇上自然不会随意将金牌交给别人,能够出示金牌的人,就只有皇后。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方才那个女子就是皇后本人,最有可能就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之类,深夜出宫,必定是有重要事情办。   既然金牌已现,他们打开宫门行方便,出于遵命也出于礼数。   京城的街道被岑白的月光覆盖的一片晶亮,寂静幽暗。此时,各家各店全都熄灯打烊,几乎没有人会外出了。   弯月拉长了光影倒挂在天边,繁星缭乱,粉饰着一片萧条寂寞的世界。   一个人影步伐轻快的穿越了几条巷口,清风划过身边,将几缕长发带起,迎风飘飞。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此人全身上下都掩盖在黑斗篷之中,充满神秘感。   府前杨柳随风荡漾,人影静静的停在那庞大且气势非凡的府邸门前,轻轻的抬起了头,望着府邸上方牌匾上的字迹,呈王府。   一声隐约的轻笑从那人嗓中传出,轻柔的声线好比一首柔和的乐曲,使人听了会陷入一种享受的状态。   府门悄声无息的开了,那人走了进去,府门自动关闭。   月色下的宅院极为空荡,假山耸立在幽静的花园中,池水闪烁着银色的光辉。   那人步履轻盈的穿过长廊,好像是对王府内的路线极为熟悉般,行走自如,而且十分顺利的来到了王府之中可以称得上重地的地方。   室内烛火明亮,如同丝线般的熏香弥漫了陈设。   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主座。   他轻轻的凝着眉眼,那丝熏香气息划过他如青川般的剑眉,却无法将那股沉稳内敛的气韵带走。   堂下静静的坐着两名身披红色将军袍的男子,均面容冷峻,目若深潭,周身凌霸之气收敛。   就算他们曾经南征北战,为国家立过不少功勋。其超凡的谋略与卓绝的武功,亦或是在朝中不可撼动的地位,都是世人瞩目的存在。   可是,这份荣耀的存在却在上座之人的面前,完全体现不出来了。   他们可以对朝堂大臣,天下百姓耀武扬威,但在这个人的面前,他们根本无法兴起风浪。因为他是他们的主子,唯一的主子。哪怕是皇帝站在眼前,他们依旧是这个态度。   忽然,门开了。   那身精致的黑斗篷吸引了两人的主意,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馨香气息迎面扑来。   两人同时皱了一下眉,便听上座之人用他那声浑厚而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她便是本王长久以来的合作伙伴,弗儿姑娘。”   弗儿?一个女子?居然是王爷长久以来的合作伙伴?   两人的眼中霎时闪过一丝玩味与探究,望着那个将全身都掩盖在黑斗篷下的人极为好奇。   弗儿轻轻一笑,声音充满了酥入骨髓的柔媚之意,在两人吃惊非常的目光下,伸手轻轻的掀开了帽子。   两人呼吸一窒,顿时目瞪口呆。   这个女子的容颜竟充满了一种绝世的媚惑感。   无论是眉眼间那宛如桃花般的美丽,亦或是朱唇下那点瑰丽的殷红,精致的肌肤宛如刚出生的婴儿那般细腻雪白。若水般的眸子里流淌着一种别致的妖娆妩媚之韵。   见两人目光呆愣,完全是被她这副妖媚的样子迷住了。弗儿微微一笑,恍然间,她脸部轮廓的肌肤忽然发生改变。   就像侵入在一片朦胧幻彩的柔水中一样,轻轻的冲刷通透。而那魅惑的轮廓与勾魂的神韵霎时变成了另一副面孔。   两位将军忽然回了神,此刻弗儿的容貌是一种清丽的柔美,与之前那要命的媚惑神态相比,这个容貌就容易接受了。   但就算如此,她此刻的容貌也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绝色。   而且他们暗自吃惊,这个弗儿居然能够在刹那间改变自己的容颜,究竟哪个容颜才是她真实的面貌呢?   或许,她并非只有这两种容颜,而是同时可以幻化多个容颜呢?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两位将军仪表堂堂,气魄非凡。无论是昔日的战功,还是如今的地位,都令弗儿十分佩服。”弗儿淡淡一笑,抬步走入堂中。   “早就听闻王爷有个神秘的合作伙伴,终年栖身于皇宫。不想今日,竟是有幸见到姑娘的庐山真面目。实在是我等的荣幸。”其中一人起身拱手道。   弗儿微微一笑,“秦将军过奖,您请坐吧。”   秦傲轻轻点头,坐回了位置。   柳呈淡淡一笑,眸光闪现一抹阴冷,“皇宫里的事情本王已经知晓了,长歌既已解毒,那我们就要立刻进行下一步。”   “王爷,皇上已经斩首了那几个大臣,很明显就是要逼您出来。出征西域,恐怕迫在眉睫。”另一名将军韩立皱眉道。   柳恒冷笑一声,“出征西域?怎么可能!”   “放心,我不会让皇帝有机会上朝了。”弗儿微微一笑。   尽管斗篷之下是一具瘦弱无比的身躯,可她的力量,根本无人能够想象。   两个大将军同时一惊,忙道:“难道皇上已经…”   弗儿勾唇一笑,就算轮廓清美,也无法掩盖这抹笑意的残酷。忽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身姿如同一阵柔风般,淡淡消失了影踪。   夜空之下,一道白影轻掠而过,步伐优美而洒脱,气韵卓然而风华。一道黑影从树梢掠过,直追白影而来,洒脱身形当空旋转。   霎时,两人接近了距离。   在月光的映衬下,反射了那人腰间的花色酒囊,极为突出。淡淡的酒香气息轻轻飘过,霎是清香。   女子停下了脚步,身姿飘然落地。   女子的动作充满了无限优雅与淡然,摘下酒囊喝了一口酒,却并未转身,而是淡淡的笑道:“弗儿姑娘,你这一身绝妙的武功,当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弗儿静静的走了两步,与女子保持着十余米的距离,静静的望着她如此优雅的姿态,轻轻叹道:“你真的很聪明。无论我如何的小心翼翼,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百里晴迁,我看你不只是会喝酒,而且还具备了探查的能力。”   百里晴迁微微一叹,转身笑道:“没办法啊,你的神秘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好奇心这个东西一旦产生,压都压不下去。就像喝酒一样,我一生都在追求美酒,所以一定会费尽心思喝到它。而你的身份让我很好奇,所以,我宁可大半夜的不睡觉,也要来探一探你的目的究竟为何。”   “哦?那你探出来了吗?”弗儿神色玩味的盯着她。   百里晴迁点了点头,“几乎差不多了。”   “通常窥视了秘密的人,都会被灭口。那么你觉得,你还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吗?百里神医。”弗儿并未动作,而是略带嘲讽的看着百里晴迁。   这个女人很多事,今晚又窥探了她与呈王的秘密。所以,这女人今晚不可能安然的离开此处。   百里晴迁依旧在喝酒,悠悠的问:“如此说来,弗儿姑娘预备要对我怎么样呢?”   弗儿突然笑了,笑容之中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   霎时,地面上的落叶呼的一声击飞而起。好似被某种气力冲刷了一样,摄魂入骨的冷风已经刮到了百里晴迁的面前。   弗儿哈哈一笑,“百里晴迁,你的内力还没有恢复,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吗?现在你就如同一只弱小的蝼蚁,我一只小手指就能碾死你。”   狂风袭卷而过,近处的房屋都被这风卷残云的趋势波及,立时被掀翻了砖瓦,远处的店招牌被击打的劈啪作响。   弗儿以为百里晴迁一定躲不过去了,下一秒肯定死在自己面前,因为那阵冷冽的狂风之中,掺杂了某种致命的东西。   一阵银铃般的轻响忽然辗转而来,在月的银辉之下,一道凌厉的光芒划破星空。   霎时,狂风奇迹般的停了。   与此同时,一道光泽晃入弗儿眼球,感觉面颊一丝疼痛。血珠纷飞,随风飘散。   当狂风彻底平静时,一名身材硕长的男子静静的立在月光下。   他手中持着一把光泽闪耀的长刀,一袭黑色长袍衬着他的身躯高大伟岸,极长的黑发无风自动,随着月夜的斑斓而尽情飘飞。   冷峻的脸庞面无表情,如星灿般的眸中泛着冷冷的杀意。这股杀意太过明显,明显到让弗儿觉得,此人的目光真的可以杀人。   可是,他却并没有杀她,而是划伤了她。呼吸一窒,好快的刀法!方才那一刹那,她以为死的会是百里晴迁。   可此刻,百里晴迁正悠然着姿态立于那男子身后,静静的饮着酒,面上的表情极是淡然,就好像方才那阵狂风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伤害一样。她依旧是淡漠优雅,从容诗意的女子。   弗儿皱眉道:“想不到你还有帮手。”   百里晴迁撇了撇嘴,神色颇为平淡,“你都说了,我的内力还没恢复,如此冒然的跟踪你,怎能没有依仗呢?”   弗儿用指尖抹了一下脸颊上的血,颇不在意的微微一笑,“看来我是低估你的能耐了,百里神医运筹帷幄的本事果然非同凡响。不过,就算你听到了一切,你又能怎样呢?此刻皇帝恐怕已经…”   冷峻男子的气息更冷了,四周就像处在腊月冰寒里一样。而他的眼神则更加冷厉,手腕一动,冰冷的刀锋旋飞而过,寒光冲天。   弗儿面色凝重,感觉那凌狠的刀气宛如浪潮般飞涌而来。   此人的刀法极为霸道,或许刚刚他对自己存有一念之仁,可是此刻,他全身都充满了浓浓的杀气。   刀刃已经到达了眼前。弗儿咬牙后退,身姿飞旋而上,堪堪避过刀锋的侵袭。   而那男子冷眉一凝,足踏两步,身姿迎空而上。双臂一展,充满肃杀的刀锋霎时劈落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冷风呼啸在眼前,弗儿颊边的发丝沸腾起来。   那男子冷漠的表情放大的眼前,她眼角微微扩张,好像凝着一抹惊惧之意。   忽然,一道红影踏破长空,踩着月光,飞闪而来,眨眼间已经挡在了弗儿面前,浑厚的刀气立时与冷峻男子的刀锋交击一处。   砰的一声。   冷峻男子撤了回来,地面因为他倒退的平行步伐而尘土飞扬。   百里晴迁皱眉望去,弗儿被那突如其来的红影带走了。那人体魄雄健,高大威猛,隐隐有种将帅风度,那么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想不到无敌将军的刀法居然如此强悍,力量更是在我之上。”冷峻男子微微叹息,没有杀掉那个女子着实可惜了。   因为从她嚣张的言语中,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皇帝的危机,与她有关,难不成…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你若来晚一步,我肯定去见阎王了。今晚的月色这么美,我还真是不想因此而香消玉殒在这里。因为这里太冷了,冷冰冰的,就像你的容颜,冷的让人发抖。”   莫从寒定眼看着她,凝重的道:“公主出事了。”   百里晴迁心中一跳,喝酒的动作一顿,皱眉问:“怎么回事?”   莫从寒沉道:“今日公主奉命去御花园聚会,一切都很好。可是到了晚间,陛下突然醉酒,身边陪伴的就只有公主。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夜半之时,龙隐宫却传出消息。说陛下中毒吐血,已经昏迷了。而公主,也已经被关押起来。”   “然后呢?”百里晴迁挑眉的问。   莫从寒皱眉道:“哪还有然后!陛下中毒之前,只有公主陪伴在侧。藏庶一口咬定是公主谋害陛下,证据确凿!”   “什么证据?”百里晴迁微微颦眉。   “当然是那杯茶!陛下只喝了公主服侍的茶,所以才中了毒!”莫从寒心焦气躁,急声道:“现在公主已经被关在天牢,百里姑娘,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好了,我们先回皇宫,看看皇帝到底怎么样了。不出我所料,皇帝只是中毒昏迷而已,他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百里晴迁轻缓着声音,安抚他焦急不已的心。   如果这个时候她在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恐怕莫从寒一定会惊恐的杀人。   两人回到皇宫之时,天空已经露出岑白之色,光晕洒在孤寂的宫瓦上,竟有一种凄冷萧瑟的恍惚。   龙隐宫外跪了一地的宫人与侍卫,内阁之中,御医楼的所有御医都跪在阁外后旨。   百里晴迁与莫从寒相对一眼,双双走入宫内。   藏庶见到百里晴迁之时,瞪眼高喝道:“百里晴迁!你到底跑哪去了?一夜不见踪影,如果陛下出了半点差错,你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皇帝已经中了毒,你认为你这个贴身太监,可以任意脱罪吗?”百里晴迁冷眼横了过去。   藏庶的脸顿时憋得通红,看着百里晴迁的目光就像地狱恶鬼一般。忽然,他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降低了许多。   一道冰冷的视线静静的镀在他身上,冷霜入骨,宛如腊月冰寒一样,将他冻结在原地。   藏庶明明知晓摄放这股冷气的目光来自于门口那冷峻的侍卫统领,可又能怎样?此刻陛下已经陷入昏迷,他莫从寒作为侍卫统领依旧难逃干系。所以,他勉强支撑着意识从这股冷冻的气氛下回过了温度,转眼便见百里晴迁正在为皇帝诊脉。   柳允兆静静的立在床榻旁,暗自观察着眼前的女子。   一身很普通的白衫竟能将她优雅的气质丝毫不差的体现了出来。她的容颜极为美丽,眉心一抹淡雅诗意的风采,雪白的肌肤就像天山上的静雪,充满了纯洁雅致的光泽。   那场瘟疫如此的厉害,就连一向严谨的星月宫都受到了波及。而这名女医者,居然以一坛御酒就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柳允兆不得不佩服,今日一见,果然美貌与医术并重。   难怪五皇弟会冒着被训斥的危险也要向父皇表明心迹,因为这个女人绝对值得皇子的追求。   “太子殿下的眼神真的很专注,我都快被你的目光吞噬了。”百里晴迁微微抬眸,眉心划过一抹清冷。   这个太子还真是有趣,打从她进来一直到现在为止,他探究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不只是探究,那更深层的含义,恐怕在场所有人,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吧。   柳允兆连忙移开眼神,却又凝视了回来,神色颇为紧张,“不知百里神医看出端倪了吗?我父皇到底有没有性命危险?”   百里晴迁收回按脉的手指,眉头少有的皱起,“皇帝的脉象薄弱,是毒气攻心所致。”   陈明哲束手无策的跪在一旁,温润的脸庞有些凝重,突然道:“陛下中了一种很特别的毒,毒气沿着各路经脉而游走全身。到达心脏处的时候,好像忽然停滞了,就像被某种东西隔阂一般。毒气暂时没有攻入心房,而是徘徊在心脏周围。陛下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可我担心,那股毒素会通过其他部位伤害陛下。比如说,脑神经。”   这也是百里晴迁最为担心的一点。   皇帝的求生意志很强,而且处在帝王之位已久。他内体自成一股威慑的气体,也可以称之为龙气。   但是这龙气不能解毒,只能延缓毒素侵入心脉之中。若要完全驱除毒素,必须要找到下毒之人。   否则,毒素散在心脏周围久攻不下就会转移到脑部。那时就算救醒皇帝,他也会变成白痴。   百里晴迁淡淡的问:“公主在哪里?”   藏庶眉眼一抹狠厉,冷冷的说:“公主已经被收监了,她在龙隐宫谋害陛下,那是我等亲眼所见。陛下对她那么宠爱,她却狠心对自己的父皇下杀手。哼哼,就算她是公主,也是死罪难逃!”   柳允兆皱眉冷喝道:“藏庶,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那样对大皇姐。你信不信本宫立刻处死你!”   藏庶悠悠的笑着,实则笑容中隐含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可杂家只为陛下尽忠。不管是公主还是太子您,如果有谋反之心,杂家都会铁面无私。侍卫们可以作证,我们听到陛下的呼喊时,立刻冲进了门。看到的就是公主面带凶狠的拉着陛下,而陛下当时已经吐血昏迷了。这一切证据表明,公主就是下毒之人。太子殿下一向都与公主交好,而公主一介女流根本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这个可能就只有太子殿下有,太子殿下,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今天在御花园,您为何要送给公主那块避毒玉?是不是你早就已经知道,陛下会中毒呢?陛下中毒,长公主却没事。你觉得事情的始末,应该怎样书写?”   柳允兆踉跄的后退一步,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这个藏庶真是牙尖嘴利,明明一件很简单的中毒事件,居然被他三言两语的扯到自己身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百里晴迁一直都在静静的听着,这个藏庶果然厉害,居然三句两句的将太子判定为最有嫌疑的人。   太子与柳长歌走的近,根本就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柳长歌下毒谋害皇帝,最有动机指使的人就是太子。如果皇帝一死,那么太子就会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   人们就会顺势的想到,太子可能是急不可耐了,想要过早接手江山。所以,才会有柳长歌下毒事件。   可是,柳长歌怎么可能对皇帝下毒呢,她敬爱皇帝都来不及,根本不可能会下毒。   百里晴迁暗自思虑,当时她不在宫中,根本不能透彻的分析整件事情的经过。脑中忽然想到弗儿说的那句话,原来那句话的含义就是如此。   弗儿选择当晚出宫,完全是为了引开自己。好让皇宫内的一切能够顺利发生,好周密的筹划啊,就连她百里晴迁,也中了他们的诡计。   现在就算知晓一切的计划都跟呈王脱不了干系,可是又能怎样呢?皇帝被毒害,最得利的应该是太子。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太子,根本就是呈王的蓄意谋划。   百里晴迁觉得这个呈王也是不简单,老谋深算的可以。   莫从寒见太子脸色发白,便将凌厉的眼神射向藏庶,沉声道:“一切都是你的分析而已,太子光明磊落,根本不会谋害陛下。若按照你的分析,其他皇子都有可能是凶手。”   藏庶冷眼撇过去,尖声说道:“莫统领,我倒是忘记你的存在了。你是公主的贴身护卫,此刻又大胆的为太子狡辩,难道你不怕受牵连吗?”   莫从寒冷冷的说:“我只向着公理,绝不会以权谋私。”   藏庶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其他皇子如何有嫌疑?”   “如果是某位皇子要谋害陛下,目的是为嫁祸公主与太子,也未尝不可。因为皇子们知晓,只有除掉陛下与太子,他们才有继位的可能。而陛下一向不会对长公主防备,所以,凶手就利用了这一点。偷偷的在陛下的茶杯里下了毒,目的就是要陷害公主。”莫从寒说到这里,眼神里的杀气愈发浓重。此时如果有人敢招惹他,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藏庶冷哼一声,“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现在证据确凿,公主已经收监了。如果她招了供,莫统领是不是就无话可说了?”   莫从寒沉道:“公主没有害陛下,她根本不会招供。”   “那就瞧着吧,是真凶总逃不过律法的制裁。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只要是产生谋逆之心,都当诛。”藏庶嚣张的面孔极为明显。   太监总管做到他这个份上,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公公这张嘴不去做状师还真是可惜了,牙尖嘴利的能耐就连太子都甘拜下风。我看这最有可能下毒的人,应该是你吧。”百里晴迁一边饮酒一边面色平淡的盯着藏庶。   藏庶尖声一喝,“百里晴迁,休要诽谤杂家。”   百里晴迁哼笑道:“我哪有诽谤你啊,我只是说事实而已。”   不等藏庶发火,莫从寒却道:“百里姑娘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此刻禁军就在门外。如果藏庶公公真的有谋害陛下之心,禁军们绝不会手软。”   此刻柳允兆也有了底气,义正言辞道:“百里姑娘若有疑虑,但说无妨。为了父皇的安危,本宫绝不允许奸佞小人作祟。”   藏庶险些没气昏过去,身体一颤一颤的。   百里晴迁缓缓起身,静静在内室中踱步,表情极为正色,“情况应该是这样,当时是深夜,龙隐宫内非常昏暗,皇帝酒醉之时与公主互相坦言。醉酒嘛,说的话语自然肺腑之言。皇帝也是人,而且注重亲情。他对公主的爱惜程度你们根本无法理解,两人说到兴起时,皇帝突然毒发,公主惊慌失措之下的表情肯定不是发自内心的。她心里应该是恐慌,痛心,迷茫,以及惧怕。就在此时,藏庶公公带着侍卫们一齐闯入宫内。根本不给公主回旋的余地就立刻将她拿下。我请问公公,你为何会带领侍卫突然冲进去,就好像事先预知皇帝会出事一样,如此的及时。”   “当时我听到陛下的呼喊声,所以才带侍卫连忙冲进去。这根本是在情理之中,有什么错?”藏庶恶狠狠的盯着百里晴迁。   百里晴迁恍然道:“原来藏庶公公的耳力这么好啊,那我请问侍卫们,你们听到皇帝的呼喊了吗?”   侍卫们神色一怔,当时的场面十分紧张,他们只听到藏庶总管叫了一声,便全体冲入龙隐宫。   其实回想起来,当晚深夜寂静,他们守在宫门口,好像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叫喊的声音。   莫从寒见侍卫们这副模样,心下了然,眉峰一展,冷笑道:“看来藏庶公公在说谎。”   “莫从寒!你敢怀疑我?”藏庶死死的瞪着他。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不是怀疑你,是你真的在说谎。”   藏庶突然跪在皇帝的榻前,哭天喊地的哀道:“陛下啊!奴才真的没有加害您啊。天地良心,日月作证。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呀!这个百里晴迁,一个江湖人,居然在这胡说八道,来啊,给我抓住她!”   侍卫们不为所动,他们真的没有听到陛下的呼喊。难道真像是百里晴迁所说,藏庶才是毒害陛下的人?亦是早有蓄谋的安排了这一切?   莫从寒一把按住藏庶,想要将他拿下。   百里晴迁却道:“先等等,我只说他有嫌疑下毒,并没有说他肯定就是凶手。”   莫从寒皱了皱眉,不甘的放开了他。   藏庶满脸阴沉的瞪着百里晴迁那张淡漠的脸孔,言语极近阴柔,“你到底是何意?”   百里晴迁转头盯着他。   明明是很淡然的目光,藏庶却感觉那视线正在摄放肃冷的杀意,他突然一哆嗦。   百里晴迁淡淡的道:“你只要说出为何要陷害公主就行了。毒,不是你下的。因为你自己也中了毒,就更加没有能力下毒。”   室内所有人都将怀疑的目光射向藏庶。   藏庶觉得他快要被这些目光凌迟了,该死的百里晴迁,她难道都知道了?还是说,她只是在吓唬他?   百里晴迁冷冷一笑,“我并没有吓唬你,我只是想弄清,究竟谁才是你背后那个人。”   藏庶心中一哆嗦,面上仍旧不显山不漏水,镇定自若的说:“我背后根本没什么人,百里晴迁,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现在柳长歌就在天牢,说不定她已经招供了。”   百里晴迁眉峰一动,忽然不顾所有人吃惊的目光,身姿一闪,不见踪影。   藏庶幽幽的笑着,一排整齐的牙齿却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透着森白。   莫从寒死死皱着眉,厉眼横了过去,“如果公主出了半点意外,我绝不放过你。”   大内天牢,阴暗潮湿,这里一年四季都处在暗无天日之中。   每个房间都很宽敞,地面铺着干枯的草席。每间牢房内都有一张狭窄的天窗,那是唯一能够看到光线的地方。   天色渐亮,看守牢房的衙役们聚在一起吃着早饭,偶尔轻声谈论。   细听之下竟是与那最深一道严谨牢房里关押之人有关,在谈论到那人之时,几个衙役的表情都有些无奈。   “你说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要毒害陛下。按照律例,应该是处于极刑吧?为何还会关押天牢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长公主的地位在皇朝之中已经高过了太子。在没毒害陛下之前,她是陛下唯一专宠的女儿。所以,她与别的刑犯不一样。”   “难道还有缓和的余地吗?”   “难说。”   几个衙役聚在一处谈论着。只感觉今日的阳光真的很好,温暖的照在他们的身上,就如同被柔软的手抚摸一样。   突然,一个衙役诧异的问:“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一股风吹过?”   “你恍惚了吧,这里是天牢,哪有风啊。”另一名衙役拍了拍他的肩,嘲笑着说:“天牢待久了,精神错乱了。”   “对了,那些侍卫一直在公主的牢房中,已经一个晚上了。你们说,她会不会有事啊?”先前那衙役问道,明显对此很是担忧。   另一名衙役拍了他头一下,轻斥道:“谋害陛下已经是死罪,受点苦也是理所应当。侍卫们在里面,肯定是在逼供了。那些侍卫我们可得罪不起,还是做好分内之事,少管闲事吧。”   最深的一个隐秘牢房之中十分阴暗,烛火燃亮在四周,却仍旧驱除不了这种可怖的阴暗气息。   几名侍卫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了疲惫。   他们已经陪着这位倔强的公主耗了一个晚上了,她却抵死不招认。   “用了几种刑法?”一声浑厚的男声静静的问。   一名侍卫恭敬回禀道:“已经十二种了。”   “十二种,本官看她的身体状况,应该快要坚持不住了。大家歇一会吧,一晚上没睡,都有些疲惫了。”阴暗的角落中,一个脸色沉稳的男子再次开口。   他身披官服,是吏部尚书。   若放在平时,审讯刑犯根本不用他亲自出马。可由于此刑犯的身份极为特殊,乃是当朝长公主,他只能亲自来审讯。   藏庶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只要能够让柳长歌招供,用什么刑法都可以。有了大内总管的一句话,李沐城便心中有底了。   所以,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他们一直在对柳长歌用刑。可让他吃惊的是,柳长歌的身体虽然纤瘦无力,但意志力却是惊人的顽强。居然在严刑拷打之中,仍旧坚持着初衷。   对于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来说,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易了,的确让他佩服。   可是大内的刑法根本不是她相像的那般简单,还有很多的残酷刑具没有一一在她身上尝试。   他有些累了,所以稍微歇息一会,打算再对她用刑。   看看这次,筋疲力尽外加满身触目惊心伤口的公主,是否能够以她坚强的勇气与持久的毅力再次抗衡下去。   柳长歌已经昏迷,朦胧间她觉得全身都好痛,痛的她就像身处刀山炼狱之中。   刚开始她或许有些承受不住,但渐渐的,当那些沾了盐水的皮鞭一下一下抽过来时,她很快就麻木了。   从最初的苦痛到哑然无声,尝试了这些酷刑的残忍,她觉得天底下再没有任何痛苦能把她击溃。   她颤抖的身躯被绑在支架上,素衣被鲜血渲染成深红,就像掺了血水的玫瑰花,妖艳而又充满了孤寂。   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就像山峰下一条条的溪,只不过那溪水不再纯净,而是经过浓血的洗涤变得痛彻心扉。   侍卫们见柳长歌如此可怜,那纤瘦的身躯就像一朵生长在山峰上的娇花,无可奈何的颤栗在狂风暴雨之下。   她始终是坚持不下去,那花瓣已然接近凋零。   他们的心微微疼痛,可又能怎样?这位将万千恩宠集于一身的公主,不好好享受恩泽偏偏要弑君,陛下的生死乃是万民的生死,那不只是一个父亲,也是一国之君。   弑君之罪,万恶滔天。   这些刑法只不过是用来提醒她的,如果再不招供,等待的可不只是这十二种。而是更多的痛苦,那是会使她求死不能的一种非人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继续。”李沐城沉冷的声音就像雪峰上的冰,没有半点人情味的声调足以冻伤任何人。   侍卫们全体一哆嗦,其中一人拿起烙铁,烧红了的铁块之上还跳跃着激情的火花。   就仿佛是个跳动的生命,在争先恐后的想要接近那个女人的身体,想要彻底的融进那精致雪白的肌肤里,永远刻上它的痕迹。   当烙铁接近柳长歌的胸前时,柳长歌并没有表现出害怕,因为她光明磊落,根本没有给父皇下毒。   这些苦痛她此刻都一一承受着,他日如果找到真凶,而她又还能完好的活着,她一定会将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加倍还在那个人的身上。   但是现在,她必须要振作起来,只要挨过这一下,什么痛苦都不再对她产生威胁了。   烙铁的热量将柳长歌的脸颊烤的滚烫通红,那感觉就像置身于滚开的油锅边缘,根本不容她挣扎半分。   但当那块烙铁将要贴在她身上时,一股清凉的风突然拂了过来。那侍卫怔楞着神情被定格在原地,而那烙铁也静静的停顿在距离她肌肤半寸间。   只要她微微一动,很可能就会触及那钻心的疼痛感。柳长歌不敢动,余光却看到一个白影缓缓走来。   柳长歌心中一跳,耳畔响起了一声淡淡的言语,“你们这些人可真是不要命了,居然胆敢对公主私自用刑。如果陛下知道了,你们万死难辞其咎。”   侍卫们见女子突然出现,吃惊的同时已经全体冲了上去,“大胆女子,居然敢擅闯天牢。难辞其咎的应该是你!”   一名侍卫提刀奔到眼前,百里晴迁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利落的将他一脚踹飞。   弯腰闪过刀锋,腿部一个极快的回旋,砰的一声,几个侍卫全都被她撂倒。   几乎每个动作都充满了从容与优雅的结合美感,她根本不认为来到天牢视为擅闯,而是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因为天牢在她的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砰砰砰!所有侍卫被女子轻而易举的击败。   有些甚至四仰八叉的哭嚎着,那断骨与裂筋的疼痛感根本是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范围。   这一瞬间,他们痛苦大过于死亡,他们甚至以为他们比那娇滴滴的公主都不如。   公主受了多种刑法都没有像他们这样鬼哭狼嚎一片,而是默默的承受,此番之下,他们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长歌双眼湿润了,没想到最后一刻,竟是百里晴迁救了她。   就算那些刑法让她痛苦万分,她依旧强忍着不流泪。可是现在,她看到百里晴迁的一刹那,她突然好委屈,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百里晴迁洞悉了柳长歌的情绪,只能在心中叹息,她还是来晚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去看柳长歌的身体。因为她知道,那具身体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贵体,而是充满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柳长歌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作为公主,她不但保住了皇室的尊严,更将自身的尊严保住了。   李沐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直到那些侍卫们全都一瞬间败在那女子手上的一刻。他突然笑了,“看来公主不只是弑君,还要增添一个畏罪逃狱的罪名。”   百里晴迁抚了抚衫子上的尘土,这里太过阴沉了,没有阳光的洗刷,这里的空气都充满了阴森潮湿的味道。   她极不喜欢这种阴沉的地方,她也明白柳长歌肯定也不喜欢,所以她来带长歌离开。轻轻一挥手,那些绑在柳长歌四肢上的绳索悄声断裂。   柳长歌的身体无力的瘫软下来,却被一双温暖的手臂抱个满怀。   这个怀抱让她安心,她此刻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虽然疼痛难忍,可是她依然留恋这个怀抱。淡淡的酒香气息扑入鼻端,就像置身于美酒之中,虽未饮,却醉了。   百里晴迁用一种轻柔的不能再轻柔的力量将她抱紧,看着怀中这张清丽却染了苍白的面孔,心忽然疼痛了一下。   尽管这疼痛感来去极快,可它依然是存在过,她无法忽略那一刻的感受,根本也不想忽略。看了一眼站定不远处的李沐城,百里晴迁手中一晃,一面金灿灿的令牌出现在掌中。   那金光闪烁的趋势就像太阳的光晕一般,将牢房的阴暗气息照亮。金牌上的烫金字迹是那样的恢宏正肃,充满威慑与庄严。金牌之上就只有一个字,皇。   侍卫们直愣愣的瞪着眼睛,险些没把灵魂都吓出来。李沐城更是吃惊的盯着那面光泽闪耀的金牌,喃喃道:“不可能!”   “没有不可能的事情,这面皇家正统金牌拥有生杀大权,只有皇帝与皇后有资格佩戴。见金牌有如见陛下,李沐城,你觉得如何?”百里晴迁冷冷的盯着他。   李沐城从吃惊中回了神,不管这枚金牌到底是皇上的还是皇后的,也不管这女子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枚金牌。   但是这枚金牌现在在她手中,见金牌如见圣上,他顾不得许多,连忙撩起袍子跪在地上。那些傻眼的侍卫们立刻从愚钝中清醒,全都忍着疼痛的跪在百里晴迁的面前。   “圣恭安。”   百里晴迁收起金牌,将柳长歌打横抱起,离开牢房。   外面几名衙役见一名女子横抱着公主居然从牢房深处走出来,而且每一步都走的很是轻盈,就像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羽毛。   简直见了鬼了!她是怎么进来的?所有衙役纷纷瞪大了眼睛,刚要冲上去却被衙役领班阻止。   那女子能够轻松自如的从李大人手上夺人,必定有所制衡。他们若上前阻拦,结果肯定也是一样。所以,他们只能静观其变,他们只是负责看守天牢而已,若出事,一切都由李大人兜着。   当柔和的光晕洒在脸颊上的时候,柳长歌微微眯眼,她终于见到了阳光。她以为她这辈子都无法见到这温暖而又充满祥和气息的阳关,无法体会那像锦纱一样柔和细腻触摸身体的感觉。   可是此刻,她心中充满了感激,感激这个将她温柔拥抱的女子在关键时刻救了她。否则,她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肯定会遭受无法挽回的苦痛。   百里晴迁的身体就像一阵风,优雅的划过了皇宫的路途,划过了那些辉煌的殿阁。   当太阳完全升上高空时,那红彤彤的模样仿佛在对着大地微笑。柔风化作安抚的双手,就像温柔的笔尖,轻轻的临摹着长歌那张清丽偏冷淡的容颜。   细笔勾勒之下,那苍白的面容似是恢复了春日的生机,不但回转了那份忧愁伤感,更多的是一种庆幸与欣喜。   星月宫的门前跪了一地的宫女,百里晴迁示意她们全部退下。空荡的大殿之中只有风的清凉,薰草的馨香,还有一种淡淡的使人难以忘怀的醉意醇香。   百里晴迁将柳长歌轻柔的放在榻上,再将她的前襟掀开,便听到长歌痛苦的轻吟。   那些血肉已经覆盖了白皙的肌肤,完全看不到一丁点的光泽。有的,只有皮开肉绽的画面与血肉模糊的线条。   柳长歌疼的钻心,全身都在这个动作下颤颤发抖,她哀求的望着百里晴迁,希望她能轻一点,再轻一点,好让自己能够喘息一下,一下就好了。   百里晴迁自然看到了她的目光,也知道此刻柳长歌必定是生不如死。   但是这些衣料已经陷入了肉里,如果不趁现在血液还未凝固时将它们取出来,恐怕后面她会更遭罪。   百里晴迁轻柔的哄道:“闭上眼睛,幻想自己置身于宁静的山涧里,河水格外清凉,它们轻轻滋润着你的身体,浸入你的毛孔里。你能够切切实实的感受清水的温度与冲刷感,那不会使你疼痛,只会让你体会一种温润舒缓的美妙感。”   百里晴迁的声音如同最有效的催眠术,柳长歌那双清澈泛着泪光的眼神逐渐在这轻柔的声线中微微涣散。   她闭上了眼,仿佛真的置身于清凉的河水中,感受到水的浮力将她整个人托起,舒润的冲刷着她的身体。   百里晴迁已经将柳长歌的衣衫全部脱掉。   密密麻麻的伤口就像盘踞在川壁上的草藤,盘根错节的环绕在这具纤弱的身躯上,使她原本光耀细腻的肌肤黯然失色。   这一刻,百里晴迁的眼底闪过一丝疼痛。这般柔弱的女子居然承受了那些残酷的刑法,那不仅仅的鞭子抽打造成的伤痕,更可怖的居然还有砍伤。   而最不容易发现却又被她突然发现的一处,就是柳长歌的双手,那岑白的骨节已肿胀不堪,隐隐透着血丝,那是经过枷锁的力道造成的伤害。   这双纤纤玉指怎能抗得过如此狠辣的暴行,她真恨不得将那李沐城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百里晴迁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这里面是她自己配制的药膏,能够快速的消退肿胀与炎症,还能够活血化瘀。药膏抹到那双手上,有些清凉的感觉,就叫它清凉玉露膏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至于柳长歌身上的伤口,这瓶小小药膏根本不够用。   百里晴迁点了她胸前两处穴道,暂时止住了疼痛,为她盖上被子。看长歌疲惫不堪的模样,也许睡一觉会对她的身心都有好处。   百里晴迁做完一切,离开了星月宫。   皇帝尚未苏醒,最有嫌疑的就是太监藏庶。因为皇帝中毒当晚,他说了谎,骗得侍卫们成了他不在现场的证人。他当时的确不在现场,没有毒害皇帝的嫌疑。   不过,陈明哲事后检查了皇帝饮用的那杯茶,惊人的发现,那茶水中根本没有毒。   此刻龙隐宫外的禁军已经排到了城门楼,而诸位皇子也都战战兢兢的立在宫门外,以及那些娇滴滴的公主。   他们听说大皇姐毒害父皇,已经关进了天牢。而且藏庶与吏部尚书李沐城的关系恐怕朝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果藏庶给李沐城放话,那么大皇姐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听说吏部的酷刑十分残酷,那些罪臣官员到了天牢,几乎都要过一过刑讯这一关。一旦受了刑讯的折磨,那这个人不死也残废。   柳平炎暗自想着,如果大皇姐受不住刑讯招了供。哼哼,弑君的罪名肯定会连累到太子,太子一旦被怀疑,那就别想脱罪。   这就像是那场残酷的瘟疫,一旦沾染一丁点,就别想完好如初,甚至到最后,太子会下台。   只要太子下了台,以他娘舅在朝中的显赫地位与靠山,他还怕没机会登上太子的位子吗?哼哼,一切都在掌握中顺利进行。   一抹兴奋的光芒从他那双精明黑亮的眼神中忽闪即逝,片刻又恢复了平静与忧伤。见陈明哲脸色平淡的走出来,他立刻焦急的询问道:“父皇怎么样了?”   陈明哲拱手道:“五皇子,陛下本人现在昏迷之中,若要救醒陛下,只有百里姑娘出手。”   “百里姑娘到哪去了?为何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却半个影子都瞧不见?”柳平炎目光变冷的许多,看着陈明哲这张干净温润的脸孔,心中有些不屑。   他讨厌有别的男子比他漂亮受欢迎,太子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个陈明哲更是碍眼。不过面上,他依旧保持着平和恭谨,只是眼神冷了一点而已。   陈明哲自动忽略了他眼里摄放的冷意,淡淡的说:“百里姑娘此时正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相信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有意义的事情?”柳平炎皱眉揣度,余光却出现一道白影,他立刻转头笑道:“百里姑娘,你来了!”   百里晴迁神色淡然,瞥了柳平炎一眼之后,便对陈明哲说:“公主已经安然,此刻正在星月宫中沉睡,可是她受了伤。你回御医楼开一些止痛的疗伤药材,我怕她醒来后会疼痛加倍。”   “我马上去。”陈明哲忍着心中的震惊与疼惜,连忙拱手告辞,向御医楼的方向奔去。   柳平炎眯眼问道:“大皇姐居然逃离天牢回到了星月宫?谁给她的胆子?”   百里晴迁横了他一眼,笑容中隐含嘲讽,“五皇子当真是冷血无情,你口口声声叫她皇姐,可事实上,你对她根本没有半点关心。太子尚且心存仁爱,而你却铁石心肠。怪不得你当不了太子,你也只配当个皇子。”   柳平炎怔楞原地,见百里晴迁已经进了内阁,才恍然清醒。   他在百里晴迁的面前,居然忘记掩饰心里的真实想法。在那优美典雅风情从容的女子面前,他竟失了分寸,简直后悔的要吐血。   皇帝依旧面无血色的躺在榻上,柳允兆作为太子更是树立了良好的榜样,他守在皇帝的榻前已经一夜没合眼了,尽管疲惫,可他还在坚持。   百里晴迁说着说着忽然消失了,他知道她应该去了天牢,去救皇姐。所以他在这里耐心的等候,一定要等百里晴迁回来。   藏庶已经被侍卫拿下了,死灰着面孔瘫软在地。他双目呆滞的望着某处,感觉腹部位置突然疼痛了起来,尖锐的痛感让他额头冒出了冷汗。   百里晴迁走进之时便看到了这一幕。   藏庶灰白着脸孔就好像在承受万分痛苦的折磨,这个势利眼的公公终于尝到苦头了吗,可惜,为时已晚。   莫从寒见到百里晴迁,脸色有了些缓和,眼里却泛着一丝紧张,“公主是否…”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我已经将她接出了天牢,可她受了刑法,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莫从寒倒吸一口气,看着藏庶的目光竟隐隐生吞活剥之势,一脚将他踹倒,狠狠的道:“藏庶!你给本统领记着。如果查出真凶是你,本统领一定要让你尝尝大内四十八种刑法的滋味!”   藏庶本来就腹痛不已,此刻却又硬生生的挨了一脚,他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险些疼的昏过去。   柳允兆心中一片爽快,这个平日作威作福的大内总管也有今天,哼哼,可真是太快人心啊。   百里晴迁阻止了莫从寒对藏庶的下一步惩罚,素手一挑,一块紫色凤形玉佩镀着金丝线静静的垂落,“这枚玉佩就是太子交给公主的避毒玉,对不对?”   柳允兆点头道:“是它。”   莫从寒不明所以的问:“你想要如何?”   百里晴迁将玉佩交给御医,“把玉侵入水中,过半个时辰后拿来给皇帝服用,可保解毒。”   御医接过后玉佩后立刻遵命的退下。   百里晴迁淡淡的看着藏庶,沉笑道:“藏庶公公掩耳盗铃的功夫的确很高超,瘟疫蔓延宫廷之后,御膳房的严密措施就交给了藏庶公公掌管。所以当天在御花园,皇子们的膳食以及皇帝的膳食中,其实早已下了毒。”   “什么?”宫门外的皇子与公主们相继一惊,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恐之色。   百里晴迁眼神锐利的扫过所有人。发现只有那位面容俊秀的少年五皇子柳平炎的面色没有变化外,其他人根本就如同惊鸿一般。   似乎都在惧怕身体里潜藏的毒素,是否真的会伤害他们,亦如此刻昏迷榻上的皇帝。   藏庶神色一惊,忍着身体里的疼痛尖声喝道:“百里晴迁!你休要信口雌黄!若是那天御膳真的有问题,皇子公主们哪还能够平静的站在这里!”   皇子们纷纷相视,都觉得藏庶说的有理,当天他们用了膳食之后,便各自回了宫中,根本没有什么不适的征兆。那这个百里晴迁,是否真的在信口雌黄呢?   莫从寒狠狠瞪了他一眼,“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发言的权利。”   “你!”藏庶血气上涌,险些没两眼一翻气昏过去。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藏庶公公说的不错,他们之所以能够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喝茶。”   “茶有什么问题?”莫从寒扭头问。   百里晴迁端起桌上这杯茶,茶水早已凉透,她轻声的说:“这杯茶就是促使皇帝毒发的那杯茶,葛花茶具有解酒的功效。原因就是因为这杯普通的花茶,遇到潜藏体内的毒,两者混合到一起,才会毒发。”   百里晴迁放下茶杯,转身问道:“诸位皇子公主们,你们当天回宫后,是否没有喝茶?又为何没有喝茶呢?”   皇子公主们面面相视,一名娇小的公主回答道:“若按照往日的习性,我们用膳过后是必须要喝茶漱口的。可是御宴当天,我们虽喝了酒,但回宫之后就感觉非常困。所以连茶都没有来得及喝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之后确实有喝过茶,但也没像你说的那样,喝茶就会毒发呀。”   百里晴迁淡淡的问:“几位皇子也是这种状态吗?当晚回宫之后,就立刻有了困倦感?”   “不错,如九皇妹所说,我的确回宫就睡觉了。”   “我也是啊,听我的奴才说,我回宫半道上就睡着了。我还为那轿子为何格外舒服而诧异,如今想来,竟是另有隐情啊。”   皇子公主们纷纷惊诧的后怕起来。   若真如百里晴迁所说,喝了茶就会毒发,那他们万一不小心沾上一丁点茶水,不就一命呜呼了吗?好险好险啊。   想到这,所有人的目光统统射向半死不活的藏庶,那些凶狠的目光恨不得立刻将他凌迟处死。   莫从寒诧异问:“为何喝了茶就会毒发?”   百里晴迁在阁中慢条斯理的踱步,淡淡的讲:“这种毒是来自西域的一种名叫十里茶香的毒。毒素通过外来途径进入人体内,会有一段潜藏的时间。而且中毒人会产生十分疲倦的感觉,如果睡过去,就会通过休眠神经游走而自动解毒。如果不睡觉反而饮茶,此毒遇茶相溶,会加速在血脉里的流通,直攻心脉。所以皇帝当晚喝多了酒,并没有按照公主所劝去休息,而且喝了茶,所以才会当场毒发的。而这杯茶水,根本无任何毒素。是藏庶公公事先故意放在桌上的,因为人喝多了酒之后便会口干舌燥。所以他很肯定皇帝会喝茶,算准时间之后便带着侍卫一起冲进龙隐宫,就是想制造皇帝被公主毒害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藏庶的脸庞已经因疼痛的折磨而扭曲成了青紫色,可他依旧为自己辩驳,“你说的都是一些无端猜测,有什么证据?”   百里晴迁淡淡的笑了,“证据不就在你身上吗。”   “在我身上?”藏庶脸色一变,就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恶狠狠的瞪着她。   百里晴迁面无表情的说:“皇宫之中,唯有一个地方充满了毒气,那就是皇后的凤阁。你私自去了凤阁,接触到那满园的花卉。岂知越艳丽的花朵就越充满致命的毒素,上次我提醒你了藏庶公公。而你却仍旧不知惜命还要去凤阁,你到底是在监视皇后,还是要暗害她?”   藏庶气怒攻心之下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颤抖的指着她,“你,百里晴迁,你居然跟踪我!”   百里晴迁嘲讽一笑,“跟踪你?你有这个资格让我跟踪吗,我只是偶然发现你的异常举动而已。你去凤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你背后那个人除掉皇后。而你却发现了皇后的异常,你知道她中了毒,而且,你还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通常都会被灭口,你觉得你能活到今天,真的是上天对你所作所为的怜悯吗?就算你不中毒,你也必死无疑。”   藏庶瞪大了眼睛,突然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下俯身跪在了百里晴迁面前,狠狠的磕着头,哭喊道:“求求您了百里神医,您救救我吧!”   “你根本没有活下的理由,我如何能够救你呢。”百里晴迁目光平和的看着他,眼神里的平静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莫从寒冷喝一声,“拿下!关押天牢!等陛下苏醒之后,再行处置!”   “不必了!本宫这便替父皇,杀了这个逆贼!”柳允兆一把抽出侍卫的长刀,冷厉的刀锋径直刺向藏庶的胸膛。   莫从寒并未阻止,而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但刀锋却没有刺进藏庶的胸口,而是停固在空中。   所有人吃惊一看,原来是百里晴迁用手指阻拦了这一刀,那纤细修长的双指正稳稳的夹在刀片上,纹丝不动。无论太子如何使力,都无法撼动半分。   崩!刀被弹飞。柳允兆感觉拿着刀的整条手臂忽然被一股力量震了一下,根本拿不住刀了。咣当一声!刀掉在了地上,惊醒了所有人的思绪。   莫从寒诧异的看向百里晴迁,不明白她为何要阻拦太子。   百里晴迁将胸前的发丝向后一拨,清澈如水的眸子里仿佛凝着冷气,“杀藏庶,根本用不着太子出手。我相信吏部的酷刑更会让他生不如死,因为,他在污蔑公主之时,就已经能够预料他临死前的结果是什么。我要他尝遍所有刑具的残酷之痛后,再交代他背后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柳允兆捂着手臂与莫从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些端倪。   莫从寒心中暗想,若论狠毒,这藏庶肯定玩不过百里晴迁,公主在天牢之中肯定承受了许多刑具的苦楚。   而她肯定也同样要藏庶尝尝那些痛苦的非人折磨,那些刑法会磨去一个人的意志,摧毁一个人心灵,就算再坚韧的神经线,也会在那些残酷的刑法之下断裂。这可比一剑结果了藏庶更让他痛彻心扉,求死不能。   藏庶脸孔上露出了惧怕,刚要咬舌自尽,却被百里晴迁隔空点中穴道。   百里晴迁的声音虽然温润如风,可到了藏庶的耳朵里,却成了地狱招魂的鬼锁,“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自杀,长歌的痛,我要让你百倍的感受。你的毒暂时不会发作,但却会令你身处在刀锋剑海里,让你欲痛而不得解脱。”   藏庶的模样宛如恶鬼,刚爬起来却被侍卫们架起,他瞪着百里晴迁,恨不得杀了她。   可是下巴已经在那穴道封闭的影响下宛如脱臼,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就连叫喊也叫不出声。这一刻他死也死不了,活着也只能受尽折磨,上天是要惩罚他了吗?   “拖下去。”莫从寒冷冷的吩咐。   侍卫们立刻将挣扎的藏庶拖下去,真的就是“拖”了下去。   经过宫门口,藏庶将求救的目光射向柳平炎,后者却阴沉着脸孔厉声道:“狗奴才居然毒害我父皇,本皇子恨不得剐了你。若在用你那双狗眼看着本皇子,信不信本皇子挖了你的眼睛。”   藏庶心如死灰,已经晕了过去,侍卫们拖着他消失在宫门前。   百里晴迁淡淡的叹息,“五皇子也不必恼羞成怒,从始至终你都是很平静,为何藏庶公公只单单看了你一眼,你便如此恼怒呢?”   柳平炎立时温和一笑,“这狗奴才平时仗着父皇的宽容一再对宫人们严厉苛刻,本皇子一直看不过去。这次他终于犯了大罪,本皇子自然是要为大皇姐出一口气。”   百里晴迁只笑不语。此时,御医已经端着碗走进来。   百里晴迁看着那碗清白的水,淡淡的说:“把这水喂给皇帝喝,若不出所料,皇帝两个时辰之后就会清醒过来。”   御医遵命的走入内阁,来到榻前,太监们立刻将皇帝扶起来,方便御医喂水。   柳平炎走进阁中,对柳允兆拱手道:“太子哥,不如就将那藏庶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他招出幕后指使人。”   柳允兆有些犹豫不定,看了眼百里晴迁的神情,发现她只是在喝酒,偶尔与莫从寒轻声谈论什么。   柳允兆想了想,拒绝道:“此事不劳五皇弟费心,本宫已经决定将审理藏庶一案交给莫统领。”   “太子英明。”莫从寒立刻跪地拱手。   百里晴迁淡淡一笑,突然脸孔正色的离开了这里。解决了下毒事件,她应该回去看一看长歌的情况了。   晚霞像是一片淡黄色的棉锦,轻轻的覆盖在天际。在几朵云的扰乱下,部分的光泽透出了年华的光影,让人看了如痴如醉。   女子静静的望着那片晚霞,心中忍不住叹息,乌发迎风飘飞。不知何时,几缕雪白之色从那如墨一样的发丝中跳跃而出。   柔和的眉心处仿佛将染上了流年的光影,逝去了欢乐,只留下淡淡的忧伤。桃花的芬芳并不能掩去那抹淡淡的忧伤,只能愈加滋生心底的彷徨。   此处的楼阁可见万里之遥,江山的景色在她的眼里,不过一幅美丽清冷的画卷。他们都只是画卷中人,根本逃脱不了被卷轴封闭的宿命。   女子淡淡的回过头,静静的望着床榻上的人儿,长歌好像累极了,整个人都沉沉的陷入了梦乡之中。   偶尔凝眉轻唤,偶尔欢笑苦涩,只是那一滴清泪就像烛光下凝固的蜡油,充满了寂静与悲凉的色彩。   她看了长歌身上的伤痕,每一条口子都那么的触目惊心,都像是抽打在自己身上一样,疼痛难忍,苦楚难耐。   她的长歌,居然承受了这么多。她是应该感到悲伤,却更要为长歌讨回公道。   女子坐在长歌的身旁,静静看着她的眉眼,长歌的眉眼间有一种细微的祥和之韵,并不是慈悲,而是祥和亲和。   悠悠的叹了一声,女子的声音柔和至极,就像温柔的水,静静的流淌心间,“长歌,你受苦了。经过这次的变故,母后看透了一些事情。你放心吧,母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也绝不会再让你难过。”   柳长歌混沌之中似是听到了母后那温柔似水的声音,她在黑暗里挣扎着,勉强唤醒了沉睡中的迷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脸孔上的苍白如同陈旧的白纸,掺杂了些孤独与忧伤,她轻轻的唤道:“母后…”   “长歌,别说话。”女子连忙伸出手指轻轻的按住她的唇,温柔的说:“你现在只需要在这里安心的养伤,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母后会陪着你。”   柳长歌朦胧了双眼,两行清泪忍不住的从眼角中挣脱滑落,颤抖的双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再言语,而是安静的看着女子。她发现母后有了白发,这个发现让她心疼,却不忍心开口询问!   星月宫的回廊处,女子白衣飘飘,气质优雅。如同一朵洁白的莲,充满典雅清丽,孤芳自赏。又像是桂花,在风中秀挺,坚韧不拔。   淡黄的霞光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轮廓,她举起酒囊静饮了一口酒,芳香四溢,美妙绝伦。   她赶到这里的时候,柳长歌已经不见了。静静的思考了一番,觉得能将够悄声无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长歌转移,那便只有举足后宫的人才有这个能力。   而她怀中这枚金牌,就是那个人给的,所以她不担心长歌的下落,而且还非常放心。   后宫之中,只有那个地方足够安全,比皇帝的龙隐宫更安全。长歌在那里可以安心的静养,而外界恐怕立刻就要风起云涌,苍天变色。   昏暗潮湿的天牢深处,隐隐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些潮湿的空气与尘埃都随着这尖锐的喊叫声而跌宕起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衙役们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各自无奈,原来要毒杀陛下的是太监总管藏庶啊。幸好他们没有参与阻拦那女子救走公主,否则,他们可真是耽误不少事。   那震撼斐然的尖叫声从前天晚上一直到现在未停顿过,他们不得不佩服藏庶的嗓子了,叫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嘶哑的预兆,果真是强悍至极。   天牢最深处,是曾关押公主的那间房。暗色的光泽从天窗上投射下来,静静的环绕着那些冰冷的刑具,反射着一道道森然的光芒。   而那个四肢大开被绑在支架上的男子,全身上下早已没有好地方了,只要是表面上能看到的皮肉,几乎都已经被抽打的溃烂。   曾经辉煌一时的太监总管,居然是这个下场,那张满是血痕的脸孔,简直是惨不忍睹。   “李沐城!你居然不替我阻止一下,你对得起我们昔日的交情吗?”藏庶抬起恐怖的脸,死死瞪着那个冷眼旁观的男子。   李沐城用斯帕掩住了口鼻,面无表情的说:“本官身为吏部尚书,与你一个阉人有何交情。自从陛下中毒之后,你牙尖嘴利的本领就争相暴漏了出来。你诬陷公主不成,居然在此与本官套近乎。本官为官数十载,岂能允许你卖弄这些小伎俩。来啊,上夹棍!”   侍卫们立刻用隐含烙铁的夹棍套在藏庶的四肢上,这一番狠厉的拖拉差点将他半条命给拖死。尖锐的嘶喊声又一次的冲破了云霄,夹杂着无限的恨意与赴死的决心。   李沐城偏身拱手道:“如此处置,莫统领觉得如何?”   莫从寒悠然着身姿靠在椅背上,双手拄着他的刀,静静的观赏着前方的一幕,勾唇残冷一笑,“李大人身为吏部尚书,自然有分寸。这四十八种刑法,还有几种没用上,统统给他尝试一遍。不到最后一刻,他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一名侍卫上前附在莫从寒耳边禀告道:“五皇子要求面见您。”   莫从寒皱眉思虑,这五皇子怎地突然要见他?难不成是为了藏庶?   李沐城漫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吩咐侍卫们换下一批刑具。   对于多年来一直深交的藏庶,他心中根本没有半点交友的情感。如今藏庶已经声名狼藉罪恶滔天,他避嫌都来不及,怎能迎风而上。   藏庶突然尖叫一声,终于昏迷在残酷的刑具之下,屋内陷入寂静。   “把他泼醒,继续用刑。”莫从寒冷冷的吩咐一声,便起身走出牢房。   阴暗的环境之下,唯有一丝暗淡而又柔和的月光透过天窗倾洒而下。细腻光华流泻在那锦服少年的肩上,乌黑的发丝犹如泼墨当空,自然洒脱。   莫从寒来到少年背后,跪地拱手道:“臣下莫从寒见过五皇子。”   柳平炎静静的转过身来,居然伸出手欲将他扶起。莫从寒连忙推拒,“五皇子万万不可。”   “要的。莫统领,你就别见外了。”柳平炎无视他的举动执意亲自将他扶起。   莫从寒低眉道:“不知五皇子找臣下,有何要事?”   柳平炎微微一笑,“莫统领作为大皇姐的贴身护卫,的确英勇机智,出手不凡。我今日来只不过是想求莫统领一件事情,不知莫统领能否答应我。”   莫从寒道:“五皇子若有吩咐,莫从寒定当尽力而为。”   “好。有莫统领这句话,本皇子便宽心了。”柳平炎抚手淡笑,忽然凑近莫从寒,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本皇子忧心皇姐的处境,更心疼皇姐所受的痛苦。对于藏庶这个阉奴,本皇子恨不得将之剥皮拆骨。所以,本皇子冒昧前来想要求莫统领一件事情。那就是让藏庶这个奴才,提前去见阎王。”   莫从寒凝眉退后一步,态度沉稳道:“五皇子若有千万要求,臣下定当竭尽全力为皇子办事。可这个要求,恕臣下不能遵命。”   “为何?”柳平炎眉心一抹冷意,定定看着他。   莫从寒道:“因为藏庶的罪名是弑君,此番大罪根本不是我等臣子所能决定他的生死。唯有陛下亲自下旨处置藏庶,否则,谁也无权干涉。无论这个人是皇子亦或是太子,都不能插手干涉。皇子方才所言,臣下就当没听到,请皇子回宫吧。”   柳平炎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声音也从温润如风变成了冷硬无情,“莫统领当真不给我这个面子?”   莫从寒回击道:“不是臣下不给您面子,而是您根本就不能插手这件事。”   “你!”柳平炎气焰高涨,霎时,又冷静了下来,怒极反笑道:“好啊,我希望莫统领能够坚持今天这般态度。不要等到日后大势所趋才后悔,恐怕到那个时候,莫统领你会为你今天所说的话而付出代价。”   “皇子自便,臣下还要审理案件,就先告退了。”莫从寒拱手退下,返回牢房。   柳平炎冷笑一声,莫从寒,你以为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吗?本皇子知交遍朝堂,有的是人愿意帮我。而你,短短的三言两语之间,已经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那可就怨不得我了。我深情的看着你说:“ 众多GL分类文包请戳→谁染兰色凉薄意贴吧 ”   莫从寒回到牢房之时,侍卫们全都惊恐的跪在地上,而李沐城则脸色沉着的站在一旁。   莫从寒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连忙看向支架上的藏庶,发现藏庶一动不动,看似昏厥却实则好像并非如此。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莫从寒两步来到藏庶身旁,伸手探下他的鼻息,发现他根本就算断气了,一股怒意冲上了心头,冷喝道:“李沐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藏庶怎么死了?”   李沐城满脸的懊悔,叹息道:“莫统领,藏庶的死本官也是毫无预兆。他本身已经中了毒,再加上那些刑具的折磨,身体已经不堪一击。他死于刑具之下,乃是本官的疏忽,这与莫统领没有半点关系。如果陛下问起来,本官会一力承担。”   莫从寒皱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藏庶临死之前,到底有没有说出他背后的那个人。”   李沐城侃侃道:“侍卫们都看着呢,藏庶被折磨的连半句呼喊都没有力气,如何能够招出背后的元凶。这一点本官也觉得十分遗憾,但对于此谋逆阉奴,被刑具折磨而死倒是罪有应得了。”   莫从寒眉头皱紧,最终叹了口气,离开了天牢。   漆红的宫瓦被柔和的月光镀上了一层静逸的银辉,将这些恢宏博大的建筑修饰的十分萧索。夜风有些凉薄,就这般随着银色的光华静静飘忽。   百里晴迁伸出手,感受着风的清润,腰间的花色酒囊也被月的光辉镀上了美妙的色泽,盖子微微倾斜,酒香飘渺。   莫从寒来到她的身边,没有表情的冷峻容颜显得有些气馁,“藏庶死了。”   百里晴迁皱了皱眉,轻声一叹,“我还是低估了他。”   “他是谁?”莫从寒抬眸问道。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他是后宫中的一位皇子。”   “一位皇子?”莫从寒皱眉思索。   藏庶下天牢,唯一焦急的就只有他背后的那个人。   如果是位皇子的话,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除掉藏庶,免得藏庶会承受不住痛苦而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我今天见到五皇子,他对我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立刻处死藏庶。在下毒这件事情上,太子也表现了过激的情绪,太子甚至在龙隐宫就想要杀掉藏庶为陛下报仇。如果说要设法除掉藏庶这一点,太子有充分的嫌疑。”莫从寒皱眉分析,难道藏庶背后的人是太子?   “就你这脑袋,我甚至怀疑你是怎么当上侍卫统领的。”百里晴迁斜眼瞥了他一眼,唇角边的意味有些嘲弄。   莫从寒瞪眼道:“我怎么?”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真正的幕后人都找到你了,你居然还没发现他的身份。你这个统领当的可真是称职!”   莫从寒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不就是他了。皇子之中有谁想要急着除掉皇帝与太子,登上宝座呢。”百里晴迁凝眉道:“其实他根本就是想除掉三个人。皇帝与太子,另一个就是长歌。”   莫从寒倒吸一口气,蓦地问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猜测如何?我说的这些都是有根据的猜测。”百里晴迁看了他一眼,静静的道:“当晚龙隐宫的那杯茶,是想要毒死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公主。可惜出了藏庶所料,皇帝中毒,公主却没事。所以,他便借此机会诬陷公主,其目的都是一样的。”   莫从寒点头道:“可惜,藏庶的阴谋并未得逞,自己还死于刑具之下。”   “你认为他真的死于刑具之下吗?这世间有巧合,但不可能如此巧合。”百里晴迁淡淡的凝视着他。   莫从寒冷眉道:“看来我小看了五皇子,更疏忽了李沐城。”   “你还不至于不可救药。”百里晴迁悠悠叹了一声,举起酒囊喝着酒,转身走了。   莫从寒想起一事,立刻唤道:“百里姑娘,你知道公主在哪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百里晴迁依旧向前走,淡然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无奈,“你这个贴身护卫真的很不称职,公主在你的范围里消失了两次。律法之下,你已经死一万次了。”   莫从寒沉默下来,看百里晴迁如此轻松自如的态度,公主必然无事。只要公主没事,那他便放心了。   看着满院的落花,送别朝阳与落日。这一刻,她终于见到了一抹淡淡的斜阳。那温暖淡黄的光华透过精雕的阁沿折射进来,轻柔的覆盖在纱幔上。   已经过去好些天了,百里晴迁就像消失了踪迹一样没有露过面,纵使知晓她此刻在凤阁,却也不来找她。   这一刻,她心里有些落寞,是因为自己所承受过的痛苦而落寞吗?还是因为父皇那忧伤的眼神而落寞?更或是为百里晴迁的失踪而落寞。   一切的一切她都无法探究,因为她根本不能离开这里,也是舍不得。   女子将饭菜放在桌上,转头静静的看着趴在软榻望着天空的长歌,轻柔唤道:“长歌,该吃饭了。”   柳长歌微微一怔,轻轻转过身,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过在这里她可以安心的休息,伤势也好了许多。   长歌走到女子身旁拉着她一起坐下,桌上这几盘菜几乎都是以素为主,但就算是素菜也别有一番清香。   她心疼的说:“母后这些天总是下厨,会不会太累?”   女子轻拍了拍她的手,淡淡的说:“为我的长歌做菜,怎么会累呢。你喜欢吗?”   “喜欢,吃了母后做的菜啊,我根本就不想吃宫中的膳食了。怎么办呀,母后都把我的胃口养刁了。”柳长歌吃了两口菜,便伏在女子的怀里撒娇。   女子抚摸着她的发,长歌的发乌黑柔亮,就像山涧里的飞泉瀑布,秀丽而又清雅。   偶尔有种淡淡的梨花香味扰乱鼻端,她的唇边竟微微勾起了一个舒适的弧度,“长歌,只要你快乐,母后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柳长歌心疼的抬眼看她,惊喜的发现了母后唇边的浅笑,那笑意虽然浅淡如风,却真实的存在过。   长歌轻轻的说:“母后,您的笑容很美。您可以答应长歌不要去想那些悲伤的事情?您要慢慢的快乐起来。”   女子唇边的笑意凝固了片刻,像是飘忽的云般,渐渐消散了。   柳长歌呼吸一窒,死死抱住了她,颤抖的呼唤,“母后…”   女子抚了抚长歌的背,缓缓的说道:“好了,我答应你。不过,母后要跟你说一件事情。长歌,你要有心理准备。”   柳长歌眉峰一凝,离开女子的身体正襟危坐,心中似是有了些洞悉,也自然而然的产生一些抵触。   母后难得如此正色,难不成是要与她说什么大事?脑海里忽然闪过父皇中毒的当晚,他推开自己之前的表情。   女子仔细的端详长歌的眉眼,细长的眉宛如画卷里细致描绘出的色泽,浅浅淡淡,明明白白。那种祥和的气韵与他是如此的相像,只可惜,上天真的很会作弄人。   女子刚要说话却被柳长歌用手按住了嘴,并叹道:“如果母后要跟我说的是那个人,那母后就不必说了。”   女子抓下她的手,认真的看着长歌,这个女儿一向都是冰雪聪明,根本不用她提点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可是,这些话她必须要说,就算长歌不想听,作为母亲,她也要说,“长歌,你在宫中生活了二十年。你觉得你父皇对你怎么样?”   柳长歌正色的说:“父皇对我千般好,让我体会了父爱的伟大与慈祥。父皇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母后您也是。您和父皇都是我最亲爱的人,只可惜,父皇妃嫔万千,他根本给不了母后完整的爱。这也是我最遗憾的地方,也许父皇也会遗憾吧。”   女子突然道:“如果让你选择,你会想要离开你父皇还是要留在他的身边?”   柳长歌皱了皱眉,不明所以的问:“为何要选择?我此刻不就身在皇宫吗?距离父皇最近的地方,随时都会看到父皇与您。难道母后想让我离开父皇吗?”   女子淡淡的说:“离开你父皇,我相信你会过的更好。经过这次中毒之事,你觉得你父皇还会像从前一样,对你百般宠爱吗?”   柳长歌心中一登,正色道:“我根本就没下毒,您不是也说了吗,是父皇身边的藏庶下的毒。我相信百里晴迁的医术,她一定会将父皇救醒。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心中有些愧疚。因为那天晚上我质问了父皇,他才会气愤之下毒素攻心。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我想这两天出去见一下父皇。主动向他承认错误,毕竟那天是我态度不好,不怪父皇会发怒。”   女子见长歌如此,叹了一声,“你父皇根本不会在意你的态度,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难道没有印象了吗,当晚的情景你再好好想一想。柳恒究竟为何要迁怒与你,好好的想,仔细的想。”   柳长歌闭上了眼,父皇吃惊与痛惜的脸孔突然放大在脑海。当时父皇盯着自己脸颊时的神情就好像是在看他最恨的人,他最恨的人?他最在乎的人是母后,他最恨的人会是谁呢?   柳长歌心一抖,根本不敢在想下去,额头冒出了晶亮的汗珠,她感觉母后拿着丝帕为她擦拭的轻柔力道,可她的心却冰冷无比。母后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在耳畔,“你应该见过呈王,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柳长歌突然像是受打击一样的捂住了双耳,并将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恐慌的神色像个受惊的小兔,又像是被狂风袭卷下的颤栗之花,只得可怜的摇曳。她用尽一切的力量呼喊,“我不要!我不想听!母后!求您别说了!”   女子突然将长歌抱在怀里,无奈的说:“你若不想听,母后就不说了。不过长歌你要记住,伤害谁都别伤害他!”   柳长歌突地抬起了眸子,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红色,里面全是血丝。   她抓住母后的手臂,可怜的哭泣,“母后,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您想要暗示我什么?您要我离开父皇,去那个人身边吗?您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女子叹息一声,“这是你的宿命,永远摆脱不了的宿命。”   柳长歌忽然推开了她,在跑到门旁时像是惊醒了什么一样,连忙转身望去,居然看见母后的唇边溢出了鲜血。   长歌心惊肉跳的跑回母后身旁,无声哭泣的抱住她,“母后,母后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推您的,您原谅我,原谅我…母后,您别吓我啊…”   一道白影就像一阵风似的刹那间飘到面前,纤长的手指隔空一弹,同时点中了女子背后的四处穴道,暂时止住了她体内的毒素翻涌。   柳长歌惊喜的看着百里晴迁,焦急道:“百里姑娘,快救救我母后!”   百里晴迁无奈的摇了摇头,见女子已然昏迷在长歌怀中,她惋惜的叹了一声,“你母后中毒已深入心脉,凭我的能力,只能缓解,并不能为她彻底驱除。”   柳长歌目光呆滞,此刻她心中只有悲哀,母后将她最美好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父皇,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她的母后?为什么父皇的痴情却变成了残害母后的□□?那个人!明明是那个人害了母后,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哀怨的恨意报复在那个人的身上。因为那个人,很可能是她最亲的人…   百里晴迁不得不开口打断柳长歌飘飞的思绪,“你母后,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柳长歌双拳攥紧,隐隐透出犹如枯萎枝条的扭曲青筋与惨白的骨骼。她满眼愤恨的瞪着百里晴迁,却又故作平静的说:“你为何要说出来?你是在提醒我吗?提醒我母后背叛了父皇的爱情?与那挨千刀的男人有了孩子!”   “你母后言语之中的意思,你应该听明白了。那个挨千刀的男人,很可能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如果你想证实,就立刻与他滴血认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个人都颓废到沉沦。”百里晴迁静静的凝视着她。   整件事情里面,她万万想不到的一点居然是这个,皇后啊皇后,你居然给我出了这么一个天大的难题。你想让我帮你照顾好长歌,自己却对长歌直接了当的伤害,你的心思,到底是怎样的呢?   柳长歌深吸口气,轻轻的将女子抱起。在站直身体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掉下了泪水,母后的身子居然这么轻。就像羽毛一样,轻的她甚至怀疑怀中抱着的确实是个一个人吗?而不是一丝风,一片云…   百里晴迁看着柳长歌神色悲凉的将女子放在榻上,皇后毒气攻心而吐血昏迷,虽然会醒来,但自己也不确定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也许下一刻就会醒来,也许三五天之后才会醒,也许三两个月,也许三五年,也许永远不会清醒,这个要看天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柳长歌轻轻的为母后盖上被子,然后轻柔的将她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捋顺,静静的跪伏在榻前,安静的看着她。   百里晴迁觉得柳长歌应该跟她母后一样,是个长情的人,只是长歌还没有遇到能让她倾心的人。   再说这个皇后娘娘,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其实可以将这个秘密永远掩埋,却为何突然对长歌坦诚了呢?还是因为皇帝的关系,她一边觉得亏欠了皇帝,一边又觉得亏欠了女儿。   自古忠义不能两全,所以她宁愿让长歌怨恨她一辈子,也不想让长歌再认错祖宗。其实嘛,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爷,祖宗都是一个祖宗,就是血脉分差而已。   百里晴迁无奈的想着,如果事情按照这个趋势来发展,那可真是难为她了。   她答应过皇后,也答应了那个人,必须要让长歌完好无损快快乐乐的活下去。现在看来,距离这个目的还很遥远啊。   如果呈王真的是长歌的亲生父亲,那么结果肯定与料想中的有所不同。   百里晴迁站在窗前,心思放飞。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离开皇宫,去一趟那个地方。想要了解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必须要亲口问问那个人。   百里晴迁决定后,转头看着柳长歌,轻轻的说:“我要离开皇宫了。”   柳长歌木讷的神色忽然转变,她连忙回头问:“为什么?难道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将长歌眼里的哀求与不舍看的清晰,百里晴迁微微一叹。方才那一刹那,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就像一道柔风轻拂了一池平静的水,柔荡的波纹轻轻绽开了涟漪。   百里晴迁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这在以往,根本就不会出现。而她却是感受到一种全新的体验,她也在放纵那种情绪飞涌,只想安抚眼前的人儿。   她轻轻的说:“长歌,我需要将整件事情弄清楚,所以我必须要离开皇宫几天。皇帝已经清醒了,你可以去瞧瞧他。当然,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可以一直待在这里。这块玉佩你随身佩戴,千万不要摘下来。”   百里晴迁将避毒玉交给柳长歌,两个人的手指轻轻相触,柔软清凉的感觉仿佛感染了她们,心中一片宁静。   柳长歌的眸中划过不舍,她与百里晴迁并没有深交过,甚至可以说是只见过几次面而已,她对这个女子却产生一种潜在的依赖感。   不只是因为百里晴迁拥有高超的医术,也不是因为百里晴迁有惊人美貌,更不是百里晴迁运筹帷幄洞悉一切的聪慧。   她只是在百里晴迁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踏实,虽然百里晴迁爱喝酒,喝了酒之后爱说胡话,可这些都不能抹杀她的感觉。可是,有感觉又能怎样呢?她现在连自己的身世都弄不明白。   柳长歌悲哀的想着,手指摩擦着玉佩的光华感,平淡的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百里晴迁淡淡一笑,“我认为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很正常的事情,就是不知,公主殿下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虽然我喜爱喝酒,而酒也是我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东西,我那些朋友都认为我是个酒鬼,而我也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称呼。你愿意与一个酒鬼做朋友吗?”   柳长歌将苦涩感一扫而空,微微一笑,“爱喝酒的女子,我还是第一次见。通常爱喝酒的人,都是爽快之人。你喝酒喝得如此优雅,算是酒中雅客。与你成为朋友,是我的幸运。你别在把我当公主了,我再不是什么公主。”   “你是不是公主并不是你一个人说的就算。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你柳长歌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女儿,长公主的地位不可撼动。你自己不要对此产生抵触,一切等我回来再下定论。”百里晴迁将她扶起来,看了一眼昏迷的皇后,轻轻的说:“你不必太伤心,世人都会面临死亡。你要知晓,这是你母后自己的选择。就算你是她的女儿,也无权干涉她的生死。”   柳长歌的心早就痛的麻木了,她只想将这背后的事情弄明白,更想知道她的亲生父亲到底是皇帝还是呈王。   如果是皇帝,母后为何会突然对她说这些?若是呈王,那叫她如何面对喊了二十多年父皇称呼的皇帝呢?   而呈王,她从头到尾都对他充满了恨,如果他真是自己的父亲,她宁愿自尽而死,也不要承认他这个父亲。   百里晴迁看出了柳长歌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多想了,你要开心一点,不要总是愁眉苦脸。你母后也不想看到你此刻的忧伤面孔,她希望你能开心些。”   柳长歌微微一怔,清丽的颊边突然浮起了红晕,像是美丽的朝霞覆盖在冰雪之上的温暖色泽,又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花,绽放在如此洋溢的时光里。   手上的温度渐渐冷却,长歌回神的刹那,百里晴迁早就无影无踪了。她就像一缕飘忽的风,只留下一股淡淡的令人回味久远的美酒清香。   天高地阔,江湖之广。蓝天白云,青葱绿川。   一匹快马急速飞奔在陡峭蜿蜒的山路上,只要通过这条路一直向前,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马上的女子黑发如瀑,迎风盘旋,一身洁白衣衫像是纯净的冰雪。仿佛在暖阳的垂涎下熔化了那一种风华之气,变得雅致和煦,温润洒脱。   崇山峻岭之中徘徊着缱绻如丝的稀薄烟雾,远远望去,一处恢宏的楼阁轮廓淡淡的显现而出。   高山仰止,有种雄伟之中的壮丽,典雅之中的庄严。白马仰天嘶叫,停驻在山脚下。   一路风尘仆仆,百里晴迁早就馋酒了,她不理会周遭缠绕的迷雾,而是懒散的靠在石壁上,举起酒囊喝起了酒。幸好离开皇宫之前去了一趟御用酒坊,那里的美酒她喝的差不多了。   可是那楼中有一处密室,她猜测那应该是窖藏好酒的地方,但她却没有进去过,因为那密室根本没有锁,她四处摸索过,根本没有找到开启密室的机关。   她只能心灰意冷的喝着其他酒了,不过还好,这些酒暂时可以满足她的胃口。不至于让她在赶路之遥而寂寞,有酒相伴,胜似佳人。   百里晴迁轻轻饮着酒,淡淡抬眼望着那拔高而险峻的山峰。清澈的眸光忽隐忽现一丝莫名的光亮,这次她悄声无息的离开皇宫,就是要赶往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是江湖人都望尘莫及的重地,也是天下人都为之崇敬的所在,那便是天一阁。   天一阁的阁主风逐云昔日纵横大江南北,当时的他年少轻狂,仅凭一把无量剑,便在江湖之中鹤立群雄。   他年轻时在江湖中行侠仗义,多为正派所崇敬,许多江湖流派都受过他的恩惠,对他心怀感念,并联合封他为江湖第一侠客。   当时江湖风波暗涌,正是群雄争霸之时,各派因此决定设擂台,选出一名盟主统帅江湖,平息江湖纷争。   多数名门正派纷纷推荐风逐云担任盟主,而他也不负众望,仅在三招之内打败无情宫的无情公子,获得无上殊荣,登上令世人瞩目与敬仰的盟主之位。   一晃间已经过去四十年了,当初的锋芒早已敛去,他却多了份成熟与稳重。   天一阁,楼高百丈,外在气派宏观,内里典雅优美。   一曲动人心魄的旋律轻轻的旋绕在耳边,百里晴迁穿过巍峨的假山,来到后花园的一处僻静阴凉之地。   此时池中的水平静无波,夕阳的光线是那样的柔和而赋有诗意,祥和而美满。混合着这股清雅淡然的气息,给整个花园的美景增添一抹独特的画意。   而那名独坐池边赏景的男子,身穿一件月白长衫,瘦长的身姿优雅健美。   他懒散而卓然的靠在树干上,手中的碧玉长箫精致剔透,在柔弱光泽的赋予之下,竟流露出一丝圣洁的光辉。   这么美的一首曲子,他到底是怎么吹出来的呢?   她一直以为盟主大人的剑法天下无敌,却根本没有想到他还会吹箫。而且吹得如此风情,如此优雅,如此令人心荡神驰,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意犹未尽。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您真是好雅兴。”   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她情不自禁的用出了尊称。用尊称并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年龄比她大,也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前辈,更不是因为他是万人敬仰的武林盟主。   而是单单的因为这男人值得她尊敬,仅此而已。   风逐云淡淡的转过头,星眸之中划过一抹柔和之意。   百里晴迁心中一跳,这抹柔意竟与那满腹忧伤而又温柔似水的女子眉眼间的韵意十分相像。   恍然间,风逐云这张俊美的容颜居然与那女子柔和的容颜互相重叠,这一幕竟让百里晴迁产生一种惊艳的幻觉。   百里晴迁眼中飞掠的那一抹惊艳之光早已落入男子的眼中,他轻轻一笑,“我没有想到,你竟来的如此神速。”   这朗朗的声音宛如夏日里的春风,冬日里的暖阳,春日里的流水,秋夜里的月芒。祥和之中掺杂了傲世的情怀与沧桑半生的情感,他的人生是潇洒的,也是孤傲的。   一身凌霸气韵虽然已经随着时间的长河而蔓延流逝,却更加体现一种成熟内敛的气质。有种凌驾于峰山之巅的英挺勃姿,纵横江山之壮丽与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他是孤独的,自从小妹离开之后,他更孤独。   当年竞选盟主之后,他忙于江湖诸事,疏忽了小妹,小妹因此与他赌气闯入江湖。   可就在那一年,春暖花开,桃花纷飞,情窦初开的季节,一切的情感都变了,也让他心中极度失落。   这失落一直都追随至今,这过程太难熬,失去小妹,他的人生仿佛陷入绝境。   四十年了,他就在这种挣扎与孤独之中度过了半生。可就在前些日子,他安插在皇宫里的部下居然报给他一个要命的消息,就是那场突发的瘟疫,与小妹的生死之危。   所以,他要云海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百里晴迁,必须她出手才能挽救一切。   风逐云轻轻的叹了一声,久远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但还是诚恳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百里晴迁淡然至极,轻声道:“盟主所托,我自当尽力而为。盟主,我来到天一阁,只是想弄清楚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不急。第一神医难得到舍下做客,而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风逐云走进凉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百里晴迁似是受宠若惊般连忙坐下,淡淡一笑,“天一阁乃是江湖重地,我踏进来的那一刻,还真以为走错地方了呢。如此轻松自如便进了后花园,在看到盟主的英姿之时,听到那曲典雅美妙的旋律之后,我才明白,原来盟主一直在等我。”   “不错,我知晓你一定会来的。”风逐云微微一笑,淡若盈波的眼神里似是流淌着绝丽的清泉,淡淡的说:“因为你不只是一个爱喝酒的医者,更是一个乐心助人的热心肠女子。”   百里晴迁摇头道:“盟主后半句话可说错了,我并不是热心肠的人。去皇宫制衡瘟疫,我一是看您的面子,第二嘛,有点私心,就是为了品尝大内御酒的味道。所以两者混合一起,既能不拂了您的心意,又能喝到美酒,我何乐而不为呢。”   风逐云抚手一笑,“百里晴迁,你的轻功举世无双,除了司马云海的叶落无痕身法能够与你比拼一番之外,江湖中人,谁的轻功能够胜过你呢?皇宫大内确实是禁地,可对于你来说,根本如履平川。你便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喝他的御酒,他都未必能够知晓。”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我就只有这点爱好,让盟主见笑了。”   风逐云摇头笑道:“哪里,我觉得女人喝酒很正常。酒是一种情感的寄托,更是消解愁闷的饮品。可惜啊,我不爱好酒。不然,我倒是想跟你对饮一番。”   百里晴迁淡笑不语,她一直都知道风逐云不喝酒,男人少有不爱喝酒的,他却是这少中的珍品。   二人谈笑间,下人将两个精致的酒坛放在桌上,之后恭敬的退下。   百里晴迁看着桌上这两坛酒,心中有所触动。不喝酒的盟主大人居然为了她而寻访天下,将这两坛浓郁飘香的清心堂弄了来,着实煞费苦心。   她悠悠的叹了一声,“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意愿,您又何必如此呢?”   风逐云柔和一笑,“这只是我的心意而已,这两坛清心堂是我托人在清风山一处险地寻找到的。世间只此四坛陈年清心堂,另外两坛我听说是被一个有名气的富商寻到并窖藏起来。可惜他多少钱都不卖,不然,我必会将那两坛也给你弄来。”   百里晴迁心中感怀,淡笑道:“既然盟主有此心意,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清心堂可是天下绝版的美酒,这下我有口福了。”   风逐云欣慰一笑,忽然眸底闪现一抹急迫的关怀,“皇宫走了一遭,想必你已经见到了舍妹。”   百里晴迁神色正肃起来,“不错,我见到了她。她如今荣宠万千,已经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国母。”   风逐云满眼飘忽,静静的望着飘浮半空的柳絮,思绪霎时回归了曾经的年华。   小妹非常喜欢这个花园,她说这里的花卉很漂亮,姹紫嫣红,馨香夺目。她也很喜欢桃花,每当桃花盛开之时,她都会去后山那片桃花林,那里是她一直喜爱逗留的场所。   经年过去了,他依然保留着那片桃花林。不只是怀念小妹,也期待着小妹能够偶然间回来,他们就可以一起待在那个美丽的林间,谈笑风生的观日出日落,回味人生旅途中的点点滴滴。   可是时光一去不复返,小妹也从来都没有回来过,他想知晓小妹的消息,只能通过安插在皇宫内的眼线,何其可悲?   百里晴迁看出他徘徊在伤感中不可自拔的情绪,忽然道:“她虽然是国母,可她并不快乐。”   “她为什么不快乐?”风逐云转眼看着她,凝重的说:“当初我以为她离开天一阁进皇宫会快乐生活一辈子,所以才默许了她的决定。可我并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她不快乐。那个人,他自始至终都在伤害着她。”   百里晴迁道:“我只想知道,您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皇帝,还是呈王。”   “有区别吗?他们同是一个祖宗。两个人都心怀叵测,没有一个是真心对待馨儿。”风逐云眉间一丝冷意凝起,眼中的光泽是那样的柔和却又那样的冰冷,蕴含着悠久的恨意。   他的声音也随之变冷,就像雪山峰上的一片寒风,霎时将春暖花开如风洋溢的花园气氛冻结,“我恨不得将皇室颠覆,可因为我与馨儿之间的约定,所以我忍下心中的恨,在这天一阁安静的度过了这么多年。”   “您和皇后之间,到底有何约定?”百里晴迁好奇的问。   风逐云淡淡的道:“当初她要随柳恒去皇宫,我倾尽一切阻止她的脚步。那个时候的她虽然柔弱,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以死逼迫我妥协。我不想她傻傻的伤害自己,就与她定下二十年之约。如果在这二十年中她过的幸福,那么我会安稳的做我的武林盟主,江湖与皇朝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她过的不幸福,二十年之后约定期一到,我会踏平皇朝,将她带回来。”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百里晴迁淡淡一笑,“皇后娘娘的确是个真性情的人,并非小家碧玉之心可以比拟。她可以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这样的女子世间太少了。可是,她是否想过,爱的越深,就会伤的越痛。”   风逐云胸中一痛,眼里闪出一丝忧伤,“小妹虽然娇生惯养,可她做事极有分寸。而且她很有学武的天赋,可是她身子太柔弱,不能长期练武,否则就会损伤经脉。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严禁她触碰武学。可就因为如此,险些害了她,也差点让自己后悔终生。”   “在江湖上,没有武功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她是否因为涉世未深的原因而受了伤害?”百里晴迁很关心这一点,因为她想知道风馨儿到底是如何结识皇帝与呈王的呢。   风逐云道:“一个涉世未深的单纯女子初入江湖,当然会引起瞩目,而她的美貌则给她带来了麻烦。她一生当中只上心了两个男子,一个是呈王,另一个就是皇帝。”   百里晴迁问:“是呈王先结识皇后的?”   风逐云点头道:“不错,当时的柳呈年少轻狂意气风发,而且生于皇室长相自然不必说,当属人中龙凤的概念。而当时小妹被江湖三教九流的人盯上,巧合之际,他救了小妹。小妹因惊慌失措而对任何人都起了抗拒之心,柳呈却极有耐心,为了得到小妹的心他将皇朝大事都抛却脑后,只为与小妹朝夕相处。”   百里晴迁笑了一声,“果然,近水楼台最容易够到月亮。自古成大事者,都不会缺乏耐心。呈王这一招,肯定是得逞了。”   “不错,柳呈那种情场老手小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情窦初开的年纪怎能架得住刻意引诱,小妹最终沉迷于他给的柔情蜜语中,暗自托付终身。”风逐云悠悠的叹了口气,眯眼道:“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恨不得杀了柳呈,小妹一心阻拦我只能作罢。”   “后来呢?”百里晴迁认真的看着他。   风逐云喝了口茶,淡淡的道:“后来柳呈回了皇宫,因为宫里当时发生了一件惊天地的大事。”   “惊天地的大事,难不成是皇帝退位?”百里晴迁半开玩笑道。   风逐云唇边之意有些嘲讽,“的确是皇帝要退位,而皇朝之中也只有恒王与呈王有资格继位。尽管呈王事先已经知晓这个风声,但那时候他还没有得到小妹。等他得到小妹的心之后,便将她丢在阁中独自赴京,争夺帝位。”   百里晴迁问道:“那么皇帝是如何见到馨儿小姐的呢?”   风逐云回忆当时,蓦地哑然一笑,“他是在舍下见到馨儿的,是我亲自将他迎进来的。”   百里晴迁一惊,“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2更   ☆、第 28 章   风逐云目光深沉,“不错,因为那时的他已经是皇位候选人。我当时怀疑他是如何知晓馨儿的存在,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呈王的计谋。”   百里晴迁接茬道:“是呈王想要拿馨儿小姐去诱惑他哥哥,从而夺得皇位?”   风逐云冷笑道:“自然,柳呈为了夺帝便将馨儿的画像交给了柳恒,柳恒见到馨儿的一刹那就情不自禁的爱上了她。因为那幅画是出自画仙之手,将馨儿柔美的神韵描绘的栩栩如生。但凡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招架不住馨儿的美。柳恒为此放弃了帝位争夺,来到天一阁见馨儿。”   “那馨儿小姐的意思呢?她不是很爱呈王吗?难道她甘愿抛弃呈王的爱去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情?”百里晴迁疑惑的问。   风逐云淡淡的说:“馨儿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哭喊,而是沉默了好几天。柳恒突然到来,他与馨儿单独见面之后,两人似乎言谈了什么,馨儿便决定与他回皇宫。”   百里晴迁抚了抚发丝,轻叹一声道:“这变故是否太快了。馨儿小姐既然钟情于呈王,又为何会甘愿与皇帝回宫呢。她的心思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明了。”   茶已经凉了,风逐云命人换了壶热茶,转而一笑,“事情都过去很多年了,我的恨意消散了许多。可是当我听到皇宫爆发瘟疫这件事后,我心慌了。我怕这场瘟疫会伤害到馨儿,所以才让云海去找你。”   百里晴迁幽幽一叹,“可惜了盟主大人,瘟疫已经解决,但馨儿小姐恐怕…”   “她到底怎么了?”风逐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百里晴迁淡下神色,虽然开始时想隐瞒,但是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把这件事情告诉风逐云比较妥当。   因为他是风馨儿的哥哥,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有权利更有资格知晓妹妹的一切。   百里晴迁道:“馨儿小姐中了毒。”   “这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风逐云依旧盯着她,虽然语气有些轻松,可心里并不像表面那样淡然。   如果百里晴迁真有能力解毒的话,她根本就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百里晴迁正色道:“很可惜,她错过了解毒的时机。我第一次发现她中毒的时候,她就已经面临心脉枯竭。如果当时及时解毒,她便会没事。可是她并不想要解毒,而是任由毒素侵入心脉,日日夜夜受折磨。所以,我尊重了她的选择。但是现在,我已经后悔了。如果当初我执意为她解毒,那么盟主就不会伤心了。一切都是我的错,盟主若是记恨于我,晴迁不会埋怨半句。”   风逐云静静的看着百里晴迁,她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淡然从容的。   她可能预先就洞悉了所有事情,来到天一阁,也只是想亲耳听到他讲述故事的起因与过程。而这场双败的结局,早已谱写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可怜的小妹,最终还是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如果自己当初再坚持一点,或许结局,会是另外一种呢。   风逐云悠悠道:“我和馨儿的约定,算一算时间,差不多就这几天了。所以我想去一趟皇宫,把她接回来。”   百里晴迁摇头道:“现在恐怕已经不行了,因为馨儿小姐有了归宿。而且,她的女儿是不会让您把她母后带走的。皇帝更加不会,他如果知道您的意图,一定会命禁军死守皇城,也要保住他的挚爱。”   风逐云冷笑一声,此刻暖阳倾洒,可花园里却浮着一股淡淡的冷气,“他以为他的禁军能拦得住我吗?”   百里晴迁点头道:“的确,禁军就算在威猛,也很难与您的无量剑抗衡。可是您想过没有,馨儿小姐为何默默的承受痛苦,也不愿意将真相告诉您。”   风逐云一怔,皱眉道:“因为她爱上了皇帝。”   “柳恒是天下之主,在臣子们的眼里,他是铁血而又冷酷的君王。在儿女们的眼里,他是严厉而又慈祥的父亲。可在馨儿小姐的面前,他是体贴入微,温和恭谨的夫君。这或许是皇帝与呈王的不同之处,馨儿小姐因此将爱转向了温润的皇帝。所以呈王才会不惜一切的对他的亲哥哥展开报复手段,我甚至能够察觉,馨儿小姐身上的毒,应该与呈王有关。”百里晴迁凝眉分析,她忽然想到了弗儿。   那晚在呈王府外,弗儿向她出手之际,内力之中夹杂了大量的毒粉,只是当时是黑夜,那粉末又掺杂在内力之中,所以不易分辨。   但她还是闻到了那股特殊的气味,竟与在南御花园中的杀手散出的毒粉相似,那个杀手就是弗儿,一个满身毒气的女子。   每次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总是会闻到弗儿身上那股另类的气息,虽然用中原的花草香气掩盖的密不透风,可还是被她极为灵敏的鼻子分辨了出来。   这个弗儿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既然会用毒,而且还是伺候在长歌身边的宫女,而长歌也莫名其妙的中了南疆的噬魂蛊,这一切,不会是巧合,或许是有心人的早有预谋。   风逐云轻声道:“这世间的情爱到底有多深奥,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馨儿小姐不将真相告诉您的原因只有两个,第一是她真的爱上了柳恒,不忍心伤害他。第二是为了天下百姓,如果她告诉您实情,您一定会被恨意冲昏头脑而血洗皇宫。血流成河,江山因此而动荡,百姓因此而受到牵连,皇朝与江湖就会战火重燃。无论谁是皇位的接班人,皇朝与江湖之间,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了,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事情。所以,她不言不语,不哭不笑,让自己心中的委屈与恨意浸在时间的长河中痛苦的洗刷。也许,她快乐过,那段快乐的日子并不是柳呈带给她的,也不是柳恒带给她的,而是她的女儿,柳长歌。”   风逐云在脑海里用思维勾勒出一张柔美的脸孔,那眉眼应该与馨儿十分相像。半晌,那张容颜淡淡的消散了,他轻声一唤,“长歌…”   “她是您的外甥女,容貌清丽婉约,眉眼与馨儿小姐有些相似,却更像他的父亲。”百里晴迁将进宫救治柳长歌的过程一一告诉了他。   风逐云静静的听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南疆的蛊毒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难不成真的是呈王老谋深算,暗中下的计策?   百里晴迁盯着风逐云飘忽的神色,慢慢的说:“她的父亲,便是柳呈。”   风逐云突然大笑一声,然后看着百里晴迁,平静的说:“你的目的终究是暴露出来,你来到天一阁,除了要了解馨儿与柳氏兄弟的过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弄清楚长歌到底是谁的孩子。你对长歌,真是煞费心思。”   “因为皇后娘娘已经交代了我,要好好照顾长歌公主。我既然答应了她的要求,自然要做到尽心尽力的程度,您说是吧。长歌也是您的外甥女呢。”百里晴迁悠然一笑,一口白牙在阳光的反射下居然镀上了一层乳白的光晕。   这一幕竟看得风逐云有些恍惚,他神色静下来,“你这次回去要小心柳呈,他的目的不只是要夺回馨儿的芳心,还有皇位。他手下两元大将并非泛泛之辈,而他似乎懂得用毒。如果他想以毒来控制皇帝就范,那么很会解毒的你,就应该是他下一个目标。”   百里晴迁道:“您放心吧,虽然我此刻内力还未完全恢复。不过,我早已有了准备。如果呈王耐不住先出手,我会让他吃吃亏的。”   风逐云见她成竹在胸,便放下了心。   只是他一心牵挂妹妹,却又不敢做让妹妹伤心的事,所以这个皇宫,他到底应不应该去呢?   百里晴迁看出他在纠结,便道:“不能明目张胆的去皇宫,您可以暗度陈仓,悄悄的去一趟。”   风逐云想了想,低声一叹,“馨儿的事情已经让我心力交瘁,我会去皇宫见她一面。”   百里晴迁起身拱手道:“如此,我便告辞了。”   “来去匆匆,辛苦你了。”风逐云心存感激,对于这个闻名江湖的女医者,他除了钦佩之外,还有种其他的感觉。她居然为了救长歌,甘愿舍弃内力,这令他十分欣慰。   百里晴迁淡淡一笑,“我在皇宫里已经憋了大半个月了,这来回一折腾,还能沿途看看风景什么的,心情也不错呢。”   风逐云哑然一笑,指着桌上两坛酒道:“那这两坛清心堂…”   “就先留在这里吧,等我将皇宫诸事了结之后,我再来天一阁品尝好酒。到那个时候,盟主应该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百里晴迁抿唇一笑,淡黄的光晕映照在眉眼间,风情之韵像是绽放的花蕊点点滴滴的泄露出来。   风逐云心中一跳,他根本没有料到传说中爱喝酒的神医,居然如此的优雅风情,也许是因为光线太过柔和的原因,所以她此刻的容颜实在太美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影下的一道光华   是她漠情双眼里的泪花   一杯浊酒,一段年华   是她缱绻旧梦里的尘沙   孤风卷起浪花,追逐海角天涯   廊檐细雨如纱,依旧人面桃花   回眸一笑,独酌一杯辛辣   记忆下的完美烟花   是她忧思成伤中的典雅   一曲情深,一世浮华   是他闲雅眉目上的牵挂   苍凉掩埋厮杀,青丝转瞬白发   战火一触即发,寂寞执笔魂画   前尘挥洒,愿你笑颜如花   -----------   情不自禁为第一部写了个词,贯穿全文了。   ☆、第 29 章   夕阳落幕,老旧昏黄的光影就像时间的年轮,静静的映照在他的脸孔上。   岁月对他有情,所以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也许是心境的原因吧。自从馨儿离开之后,他甚至有了遁世的念头,但他终究没有因此而离开江湖。   因为他是武林盟主,他不可能放任自流抛弃整个江湖而归隐山林,所以,他忍住这个念头,安稳的在天一阁中度过了二十多年。   江湖已经稳定,此刻他唯一心系的就只有妹妹了,他要好好的筹备一下,尽可能在恰当的时机,去一趟皇宫…   晚霞的光幕已经流逝,夜色逐渐来临。那些恢宏的建筑被月光洒下的银辉覆盖,变得孤寂萧条。   夜风有些偏冷,时刻的轻拂洁白的衣裙,乌发飘荡纷飞,她静静的迎着夜风吹乱着思绪。   她到底要不要进去探望父皇呢?她还能像以往那样孝敬关爱父皇吗?到现在为止,她甚至根本弄不清皇帝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所以,她在夜色之下徘徊龙隐宫外,是想进去瞧瞧父皇的身体是否仍然康健,痊愈后的心境是否仍然如初。   但她有些胆怯,脑海里总是回放着当时父皇推开她的模样,那神情太恐怖了,她甚至不敢想象了。   一个小太监从龙隐宫内步出,低眉顺目的来到柳长歌面前,“公主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柳长歌的心急跳了两下,父皇是怎么知道她徘徊在宫外的呢?此时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勉强整理一下思绪,转身步入龙隐宫。   柳长歌走进来的第一眼就是看向九龙宝座,可并未看到父皇的身影。   诧异时,一股清风斜面吹来,内阁之中灯火缭绕,过堂风将阁中的纱帘吹拂而起,在风中翩翩盈舞。而那浅蓝色纱帘后头,静静的背立着一个伟岸而气魄的身影。   柳长歌甚至在这身背影之中看到了一种沧海桑田,时过进迁的感觉。他静静的背着手,好似沉浸在思绪当中,偶尔几声咳嗽,引起了长歌的重视。   柳长歌慢慢的抬起步伐,恍然间,停驻在门前。   她透着纱帘望着父皇,夜风袭来,双眼渐渐起了一层水雾,轻轻的跪在地上,柔声唤道:“父皇。”   柳恒心中一叹,这次的中毒让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他不怕病倒,只怕这荣华的一生会留有遗憾。   他心疼这个女儿,长歌小的时候,他没有时间给她太多的父爱,当时他忙于国政,一直疏忽了她们母女。后来长歌离开凤阁,他便第一时间册封她为长歌公主,给她最好的一切,以补偿昔日的缺失。   柳恒转过身来,见女儿还在那跪着,心中万分疼痛,连忙掀开帘子将长歌扶起来,慈爱一笑,“长歌,父皇知晓你担忧父皇的身体,你是个好女儿,父皇一直都知道,所以父皇很欣慰。”   柳长歌怔在原地,一颗心刚开始就像枯萎的花藤,现在父皇的态度竟让她的心又恢复了生机。亲情是多么可贵的东西,它虽是无形,却又时时刻刻的存在于情感之间,她深有体会,亦根本舍弃不得。   “父皇,您,您不怪我?”柳长歌小心翼翼的询问。   柳恒面容慈爱,微笑着将长歌拉到座位上,用轻柔的力道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淡然一笑道:“你是我的女儿,无论你做错了什么,父皇都会原谅你。不仅如此,你还是皇朝公主,人中之凤。无论你犯下何罪,只要不是为祸百姓或是丧尽天良的罪责,我也都会原谅你。这是父皇对你的恩宠,你理所应当得到也应理直气壮的享受。”   柳长歌心中飘忽,父皇的这几句话让她想哭,只是泪到眼角之时,被她装作无意揉眼而掩饰过去。她勉强的笑了,清丽之颜仿佛一朵盛开在莲池中的花朵,清纯而又感动。   柳恒坐在长歌的身旁,借着略微柔弱的烛光仔细而安静的端详长歌的容颜,尤其是她眉眼间的那抹极为祥和的韵意。   刚开始,只是一晃间,柳恒以为自己眼拙了,再仔细一看,那抹祥和之中又隐隐夹杂着一丝独特的气魄。   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到那天晚上的神韵,或许是他多心了,亦或许,长歌根本就是他的孩子,一点都没错。   他心中甚是欣慰,早知道就不会那样悲伤了,长歌依旧是他与皇后的依托,感情的见证。   柳长歌心中打鼓,父皇那种探寻加考量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而父皇的每一眼扫视,都像是要把她的脸戳出洞来的效果。   为何要如此呢?难道父皇很想从她的容颜上看出什么端倪来?还是说,父皇在透过她的容颜探寻其他人的影子?   不容柳长歌多想,柳恒突然说道:“长歌,那天晚上在龙隐宫,是父皇的行为过分了,你不要介意。”   柳长歌忙道:“不是的,是父皇别介意才好。那天晚上是我的语气过分了,所以您才会怒急攻心导致毒发。父皇,您的身体没事吧?用不用再让御医楼开些药喝?”   柳恒欣慰一笑,“不必了,父皇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觉得身体大不如从前,应该是老了。”   “父皇正值壮年,如何会老?父皇您要保重龙体,方是国家之福,百姓之福。”柳长歌心中难免悲凉。   虽然知晓父皇的身体因为毒素的原因肯定比之前要虚弱,但她根本不能言明,若言明,势必会给父皇造成压力,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柳恒笑道:“说起来还是要感谢百里神医,她的医术确实是高明。还有,多亏了太子给你的那块避毒玉,父皇才能从地府里夺命。”   柳长歌心中了然,原来百里晴迁拿走避毒玉是为了救父皇,当时她还有些纳闷呢,现在一切都柳暗花明了,她淡淡一笑,“多亏百里姑娘了。”   柳恒突然叹息道:“百里晴迁应该是躲在哪里喝酒去了,像她这般来去无踪医术高超的美丽女子,若能留在皇宫尽力,那该是多好的事情。可惜,她根本对宫廷生活没有兴趣,否则,我便是想尽办法也要将她留在皇宫。”   “父皇这个打算多亏没有落实,否则,皇宫必会有大难。”柳长歌神色平淡的说。   柳恒诧异道:“这话怎讲?”   柳长歌悠悠一叹,“虽然在外人眼里,宫廷生活很美好。但是在江湖人的眼里,皇宫就是一个华丽的牢笼。百里晴迁那种淡雅随性的人,区区一个皇宫,根本留不住她。更别说那世俗人心中的荣华富贵,更是与她的性格格格不入,根本就不协调。其实我很羡慕她,她能够无欲无求的纵横江南江北,更能够以懒散人的身份去周游各川流湖泊。那种雍然随意的心境,是一般人没有也不敢有的。所以百里晴迁,注定不会局限于某个地点,某个环境。她像是大自然的和煦之风,带着诗意的美满飘过锦绣河山。如果强留她,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后果。”   柳恒抚手一笑,“想不到长歌居然对百里晴迁如此了解,你们是知音难求啊。”   柳长歌苦笑着摇头,“可能这辈子,我都与她做不了知音。”   “何以见得?”柳恒的眼里划过一丝玩味。除了馨儿,长歌少有如此放在心上之人,这百里晴迁是第一个。   柳长歌淡淡的说:“因为百里晴迁是江湖人,她最终还是要回去属于她的天地里生活。而我,只是个公主,纵使羡慕那种随意天涯的生活,可终究是不能离开皇宫。”   柳恒轻轻一笑,“如果父皇准许你出宫,给你这个特权呢?你是不是就会去完成你游历江山的心愿?”   柳长歌心中一震,万万没想到父皇会说出这句话,哑然道:“可是,律法中并未有规定公主可以擅自离宫,除非,除非公主招驸马,才可出宫入住驸马府。父皇,您…”   “你确实到了招驸马的年纪,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父皇不会强逼你。”柳恒微微一笑,转而道:“特权的话,父皇金口玉言已经说出来了,就算律法言明有公主不能出宫这一条,你可以变相的实现这一则。”   柳长歌问道:“父皇的意思是?”   柳恒笑道:“公主不能出宫因为是女儿身,很多事情会不方便。如果你想出宫的话,大可以扮作男子,目的是体察民情。”   柳长歌展眉一笑,“父皇高明,多谢父皇恩宠。”   “父皇真没想到,你会对百里晴迁费了心思。也更加没有想到,你急迫出宫四处游历的念头。看来,你在皇宫里的确是太憋闷了,你既有此心,父皇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你不快乐呢。”柳恒拍了拍她的肩,心中一叹,长歌最近清减了不少,连肩头都比之前细窄许多。   柳长歌将困扰她的乌云抛在脑后,满心都是欢喜,父皇并未责怪她的不敬而居然准许她出宫,这简直是天大的恩泽降临,她有些承受不住了呢。   柳恒突然问道:“你母后最近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柳长歌心中一痛,面上依旧平淡至极,“母后最近很好,有劳父皇挂念。”   “嗯,那就好。这两天政务繁忙,我的身体还需要调理一番,所以改日再去瞧你母后。”柳恒心心念念着馨儿,眉头不禁紧锁。   他隐隐觉得此次中毒中的十分蹊跷,虽然莫从寒已经禀明了是藏庶所为,可他仍旧有些怀疑。   藏庶只是一个奴才,好好的为何要向他下毒?在宫中,一个太监能够熬到总管的位置,已经是巅峰了。   而藏庶似乎不满于这巅峰的荣耀与华贵,反而以身犯险的对他下毒,难保不是有人指使。   可是藏庶经受不住刑讯而死于天牢,这件事情他本想彻查,但最近西域蛮夷进犯边境,已经是朝中当头大事,所以,他根本抽不出空处理别的事情,只能压下来容后处置。   柳长歌见柳恒眉头深锁一副忧愁面孔,心中极是担忧,便问:“父皇,是不是有事困扰?长歌能否为您劳神解忧?”   柳恒眉目顿开,微微笑道:“只是朝中的一点小事而已,长歌有这份心思,父皇便宽慰了。”   “朝中的事情?”柳长歌轻轻的问:“难道是上次群臣联名奏书派兵出战西域之事?”   柳恒点头道:“不错,西域的事情困扰了我多日,一直都未能处理。西域的那些蛮夷已经夺取了边关的几个城池,着实可恨。”   柳长歌道:“如此说来,只要派遣大军将蛮夷赶出边境不就行了。”   “长歌所言极是,可是本朝的几员大将对于此事纷纷推脱。不是家中出事,就是身染重疾。现在每天上朝的,只剩那几名文官。”柳恒说到这,面色有些深沉,“我已经下旨了,如果那几个将军再推脱,我便撤了他们的职位。”   柳长歌思来想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怎么如此凑巧朝中的将军一起出事?她问道:“是不是出兵西域太困难,所以他们要推脱?按理说,这根本是不应该发生也不能发生的事情。天子下令,作为臣下,哪有不尊令之理?”   柳恒冷哼一声,“我朝的武将多不胜数,又不只有他们几个。等到罢官之时,他们最好也别上朝,以后也没机会上朝了。”   柳长歌突然道:“将军虽然掌管兵马,可是出征西域的兵力应该不是直接归他们调遣。”   “不错,出征西域的指令权利的确不在他们手中,而是在呈王的手里。”柳恒对这个女儿有些刮目相看,她居然知晓朝堂的事情?是谁跟她说的呢?   柳长歌呼吸一窒,居然在呈王的手中!眉间那抹祥和忽然变成了冷漠,静静的道:“如此,父皇大可以对呈王施压,叫他亲自带兵出征西域,夺回您的领土。”   柳恒大吃一惊,他觉得长歌好像对呈王有些顾忌,所以才会露出这种神态。想到与呈王早些年那些说不清的恩怨,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般一来,倒觉得长歌说的有几分道理,他整理一下思绪,低笑道:“长歌的确是为父皇分忧了,父皇明日上朝就颁布指令,命呈王亲自带兵出征西域。”   柳长歌舒了口气,眸光霎时暗淡。如果朝中大将同时推脱出征的事情,那么必然与呈王有关联。呈王如此老谋深算,根本是在给父皇难堪。   柳恒望了一眼窗外深寂的夜色,淡淡的说:“长歌,夜已经深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柳长歌起身弯腰行礼,“父皇,您也早些就寝。”   柳恒点了点头,目送长歌离去,忽然胸口处隐隐憋闷,不禁咳嗽了几声。目光沉冷了许多,出征西域,这是个机会。当年的那场风花雪月的错误,是否也该为此画上句号了呢。   月儿躲在云层后头,拉长了影子窥视而下。满地的银霜,映着细柳的风姿,在这宽敞孤寂的道路上影影绰绰。   柳长歌静静的往星月宫走去,一身洁白素裙在夜风里翩然飞舞,纤细的身影却有些孤独惆怅的感觉。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眉目间的清冷感十分明显,好比洋溢的春风夹杂着萧索的冷意,驱散了心中燃起的那一缕光和热。   父皇慈爱与关怀的神情让她心中重燃了敬爱,可是,如此冷夜之中,却有其他因素破坏了她的心情。   她冷冷的道:“自打我从龙隐宫出来,你便一直跟踪我,一个小太监,你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这冷冷的声线要比平时的清冷音调更加低沉,这表示我们的公主殿下,真的生气了。   拨开高高的草丛,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走了出来,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赫然是龙隐宫守门的那个太监。   他缓缓的走到公主身旁,毕恭毕敬的说:“夜深人静,奴才怕公主不敢回宫,所以在后头小心照应。不想,还是惊动了公主,奴才真是该死。”   柳长歌上下打量着他,忽然冷冷一笑,“这句话可以骗任何人,你认为本宫会上当吗?说,你跟踪本宫的目的为何?”   小太监动了动眉,突地拂袖跪在地上,“奴才奉呈王之命,特来迎接公主入府一叙。”   柳长歌眉心一凝,心跳霎时停了节奏,片刻又恢复过来,面无表情的盯着小太监的脑袋:“你是呈王的人,如何会去伺候皇帝?”   “奴才的师傅是总管藏庶,他死了之后,奴才顺理成章的接替了他的位置。公主不必怀疑奴才,奴才胆子很小,不敢对陛下如何。陛下是天子,天之骄子,根本无人敢放肆。”小太监一番恭敬之词说的慷慨激昂,可是到了柳长歌的耳中,却变成了笑话。   柳长歌皱眉道:“既然你对皇帝如此忠心,为何私自与呈王有牵连?难道你不知晓有宦官不得联系朝臣结党营私这一条律法吗?”   小太监懵懂道:“呈王是陛下的亲弟弟,又是王爷身份。奴才不敢拒绝王爷之令,只好如此了。希望公主殿下不要怪罪奴才,时间已经很晚了,王爷还等着呢。”   柳长歌眉心一抹冷气扩散,好,她倒要看看呈王到底要做什么。   月夜萧索,柳长歌坐在轿子里趴在窗口望着那轮圆月,今日是十五吗?月亮竟如此圆润。   轿子稳稳当当的停在府前,柳长歌下了轿,抬眸一望,呈王府三个大字在月下银辉的覆盖中闪烁着一丝冷光,也同时刺痛了她的心。   “奴才名唤小德子,请公主随我进来吧。”小德子恭敬的上前敞开府门。   柳长歌心中一股无名火叫嚣攀升,冷冷的拂袖走了进去。   王府里的景色堪称气派威严,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人前人后都是一副气势凛然的面孔,做事却是极为低调内敛,真不知道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柳长歌在心中暗自腹诽,小德子将她领到正厅门口便退了下去。   她深吸口气,迈入门槛,抬眸便见正前方立着一个雄姿挺拔的背影。伟岸的身姿宛如庭前松柏,经过无数个风霜岁月的洗礼而变得更加坚韧茁壮,屹立不屈。   一身墨色的袍服是他招牌式的打扮,柳长歌心中恨意攀升,原本清冷无痕的眼中立时迸发出焰厉的火花,仿佛要立刻将那男子燃烧成灰烬。   “长歌,你用这般眼神看着我,是否对我充满了恨意?”柳呈并未转身,却知道柳长歌翻腾的情绪与激烈的怒火。   柳长歌呼吸一窒,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冲动是解决不了事情的,所以,她强让自己看起来淡然,最终平息了怒气,“皇叔唤长歌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柳呈突然转过身,用那双和善的眼神静静的看着柳长歌,看了半晌后,他似是豁然开朗的大笑了几声,“皇兄啊皇兄,我终于知晓了你心中的怨与怒。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哈哈哈…”   柳长歌不知他到底在发什么疯,皱眉问:“皇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呈依旧笑容满面,他缓缓的围绕着柳长歌慢慢踱步,微微笑道:“像,无论是眉眼间的神韵或是这一身潜藏威严的气势,你都像极了我们。这便是上天留给我柳呈最妙的礼物,上天待我不薄啊。”   说到最后,柳呈忽然叹息了一声,问道:“长歌,你母亲最近还好吗?”   柳长歌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不自觉的冷了几分,“有皇叔在惦念,母后的日子过得好才怪。”   柳呈不怪长歌此番态度,而是淡然的说:“我欠你母亲一生,她的快乐,她的青春年华,以及她的悲伤,我怎能无动于衷。可是皇权太残忍,当初也是我一念之间,彻底断送了我与你母亲的情意。长歌,我希望你不要怪我。”   柳长歌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柳呈忽然眉眼一凝,语气里夹杂了些许无奈,“长歌,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想必你已经对你的身世有所怀疑。就像你此刻对我的态度,如果换了另一个人,早就为他的不敬而付出了代价。就因为这个人是你,我纵容你这般对我,因为始终是我亏欠了你们母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皇叔如何谈到亏欠?长歌不明。”柳长歌声音越发冷漠,一颗心疼痛的差点流血,这个男人还真是好意思说出口,岂有此理。   柳呈一字字道:“因为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却并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职责,我也没有做好一个夫君的职责。让你母亲为此劳心伤神,甚至失去了本该拥有的欢乐。”   柳呈的神色十分痛苦,就像真的在忏悔往日的过错一般。   柳长歌心中不屑,如果这里有尊佛,她想他一定会跪在佛前装作虞城般的姿态忏悔过往,可惜,再铁石心肠冷漠无情的事情他都做过,忏悔又有什么用?   他能将母亲失去的快乐弥补回来吗?能让母亲所受过的伤害烟消云散吗?不能,一切都不可能。   柳长歌声音平淡道:“皇叔,没事的话,我先回宫了。”   不待柳呈回应,柳长歌已经转身步出门槛,眼前一晃,那眉目清美的小宫女竟突然出现在眼前,并伸手拦住了她。   柳长歌见是弗儿,心中大惊,原来弗儿竟是呈王的人。   父皇身边的太监也是呈王的心腹,而自己身边也有呈王的人潜藏,这皇宫里不知还有多少宫的人是呈王的眼线,这太可怕了。   如果呈王看哪宫的人不顺眼,或许一个念头就可以让之悄声无息的消失。不知怎地,她突然担心起太子的安危。   弗儿眉眼和煦的说:“王爷的话还没说完,公主还是捎待离开的妥当。”   柳长歌冷冷的拂袖,转身看着柳呈,“不知皇叔到底是何意?既不说出目的,也不许长歌离开。若清晨时分我还是没有回宫,父皇一定会派人彻查。”   柳呈负手一笑,“长歌不必为此忧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哪有父亲伤害女儿的道理呢?我只是想要与你叙叙旧而已。”   “我不是你的女儿!我们也没有旧可叙。”柳长歌面容隐含讥讽,忽然一把拂开弗儿,冲了出去。   弗儿身形一闪,柳长歌只觉得一抹幽冷的风从斜面扑来,将她锁定的瞬间,脖子一凉。   弗儿的双指静静的抵在柳长歌的脖颈上,实则漫不经意的举动,却是稳稳压住了一处穴道。这位置是周身最致命的穴位,只要柳长歌稍微一动,或许会立刻毙命。   弗儿依旧是淡笑,“公主要小心一点了,我这手指只要稍稍一推动,你这大好青春与贵重的性命可就烟消云散了。”   柳长歌皱了皱眉,并未言语,神色却极为淡漠。   柳呈不悦道:“还不快快放下手,若是伤了长歌,本王可就不高兴了。”   “王爷说的极是,是弗儿欠考虑。”弗儿轻轻的放下了手,举步轻盈的后退半步,人已经消失了。   柳呈呼唤一声,“长歌,过来坐。”   柳长歌闭上了眼,心中叹息。半晌,无奈的走了进去,按照呈王的意思坐在了他的对面。   柳呈亲自为她倒上一杯茶,微微一笑,“长歌,你不觉得你对我的称呼需要改正一下吗?”   柳长歌冷漠的神色突然变得玩味起来,语气依旧带着嘲弄,“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柳呈很自然的说:“你当然要唤我父王。”   柳长歌定眼瞧着他,并且仔细端详他眉眼间那抹和善之韵。心中感叹,上天真的是很眷顾这个男人,给了他无上的地位与尊荣,就连长相都具有迷惑性。   如果按照他的说法,他跟母后之间的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这几乎是牵扯到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柳长歌叹道:“我若如此称呼你,那么我回宫之后,该如何面对皇帝?我又该怎样称呼他呢?”   柳呈眉心一凝,提到柳恒,他心中就像憋了口气无处释放一样,冷笑一声,“这二十年来他应该庆幸对你们母女不错,否则,我岂能甘于沉默。”   “不甘于沉默,你能如何?父皇已经是天子,难不成皇叔要造反?”柳长歌的言语咄咄逼人,她用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冷冷看着呈王,就像在看一个仇人。   柳呈沉冷下来,虽然没了耐心,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长歌,你不要里外不分了。我是你亲生父亲这点无从质疑,我想你母亲也应该跟你透露了一些有关于我们的事情。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从一个公主身份降低到郡主,在称谓上,也许会让你觉得委屈。可你要明白,父母是不能选择的。我跟你母亲当初之所以会分开,全是因为皇帝。是他棒打鸳鸯,强行将你母亲纳入后宫,硬生生的剥离了我与你母亲之间的情意,在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他也残忍的伤害你母亲。这一切都是柳恒,是他破坏了一个美满的家庭。长歌,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你作为我们的女儿,你要认清眼前的现实,别在认他作父。”   柳长歌气愤的质问:“根本就不是你说的这样!我母后对父皇的情感你休要三两句抹杀掉。我母后的快乐是父皇给的,而悲伤,却是你给的。如果她爱的人真的是你,为何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对你冷眼相待,而不是哭诉衷肠?”   柳呈轻声一叹,静静的说:“那是因为她太善良了,未修佛却有一颗菩萨心。她如今贵为皇后,如果再与我有牵连,她觉得对不起天下人,对不起柳恒。所以二十年来,柳恒也并非没有在她心里占据一点点位置。这就是柳恒的高明之处,他利用了馨儿的善良,知晓滴水穿石的力量。所以,他将馨儿禁锢在那片桃花林中,并且对她下了毒。他之所以会偶尔逃避与馨儿肌肤接触,就是因为馨儿身上的毒。他怕将毒传给自己,所以,不与你母亲行房。他让馨儿饱受孤寂空虚的折磨,作为二十年来的惩罚。只有我,只有我傻傻的还牵挂着你的母亲,宁愿自己中毒,也不要再让她孤独。可惜,她一点都不快乐,就算如此,我仍然未曾看见她的笑颜。”   柳长歌心中动荡,她突然有些看不透柳呈,为何他与母后之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而且依他所言,二十年前应该是父皇横刀夺爱,强抢母后进宫为妃。   虽然母后此时贵为皇后,但她真的不快乐。为什么呢?她若真心爱着父皇,大可以将她的不快乐告诉父皇,她为何会闭口不言呢?   还是说,母后心底的那个人,仍旧是柳呈。眼前这个慈眉善目,满眼忧伤与悔恨的伤情王爷,他是自己的皇叔,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柳呈伸出手臂抱住了长歌,像是慈爱的父亲一样轻轻抚摸着长歌的头发,语气带着恳求之意,“长歌,你就叫我一声父王吧。这么多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母女。如果你不认我,我跟你母亲都会伤心欲绝的。公主的称谓我给不了你,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的比公主好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甚至这天下,你若想要,我也会为你去夺取。”   “我一个女人,要天下做什么?”柳长歌闭上了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慢慢的流淌下来,声音里夹杂了哭腔,“我只想要母亲不再忧愁,我只想要这样…”   柳呈的双眼流出了泪水,滴落在长歌的脸上,如此的滚烫,如此的悲凉。   她埋头在柳呈宽阔的胸膛上狠狠的哭泣,她不知道现在还能如何?因为她想起了母后昏迷前说出的那几句话,意思就是要告诉她,她的身世…   柳呈闭着眼,一边轻抚长歌的发,一边叹道:“放心吧长歌,我一定会让你母亲重新快乐起来。而这次西域之行,我也已经有对策了。”   “什么对策?”柳长歌突然抬头看他。   柳呈轻柔的将她脸颊上的泪痕拭去,静静的说:“出征西域迫在眉睫,朝中无将可用,皇帝迟早会找到我的头上。所以,我决定了。”   “你要亲自出征西域?”柳长歌定眼问道。   柳呈微微一笑,“并不是,我现在身重奇毒,哪里能够带兵。”   柳长歌诧异的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柳呈漫不经心的说:“出征西域这样的光荣大事,我自然会推荐一个有能之人前去才好。刚好,皇子之中的翘楚便只有太子,如果太子领兵讨伐西域蛮夷功成归来之时,不是更有资格执掌江山了吗?”   柳长歌心中一跳,怎么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一向视兵权为尊荣的呈王,居然会把兵权让给太子?先不说太子能否有这个本事将边关的城池夺回来,但凭呈王这份心思,似乎不太合乎常理。   柳呈看出长歌的疑虑,幽幽一笑,“长歌以为我是说笑的吗?我贵为王爷岂能说话不算话。待明日上朝,我便将此事禀告皇帝,之后交出我的兵权。长歌认为,父王此举是否妥当?”   柳长歌低下眉眼,思来想去也无法洞悉呈王的心思,最终,悠悠的叹了一声,“皇叔,你若有此心思,那便是边关百姓之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还叫我皇叔?”柳呈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柳长歌叹道:“这件事情我还要回去问问母后,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长歌一定会遵循祖上之规,唤你一声父王。如果事实并非如此而是你巧舌如簧在这胡说八道,那么恕长歌无礼。从此之后,长歌与皇叔之间,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平静。”   柳呈想了想,便道:“长歌此话有理,那你就回去好好问问你的母亲。或许能够从中,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   柳长歌语气冷然,“但愿如此。”   柳呈三击掌,“送公主回宫休息。”   小德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已经恭敬的立在门口,低眉顺目的道:“公主,请。”   柳长歌临走时回头看了柳呈一眼,这一眼的含义再明显不过,那是一种怀疑与探寻。   柳呈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和善模样,长歌很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如此,她更加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所以然。   因为呈王这个人藏得太深了,经历政坛之事四十余年,早就练成了喜怒无形而面不改色,这样的人充满了危险,也是危机的□□。   柳呈微微一叹,目光变得深沉无比。   弗儿从侧面的房中缓缓走出,静静立在他身旁,“王爷觉得她会相信吗?”   柳呈勾唇一笑,笑容里掺杂了些许嘲讽,“长歌最爱她的母亲,而她母亲的话最能够打动她的心。她就算不相信我,也无法否决她母亲的言词。因为,这事情必须要这样走下去,人生的道路也要这样走下去。你明白,我也明白,风馨儿更明白。现在只有让长歌明白之后,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   弗儿眼里划过一丝不屑,“若要对付百里晴迁,何须您出手呢。”   “不。你不要小看她。如果小看了她,你会吃大亏。”柳呈眉心深锁,突然问:“为何这几天没有百里晴迁的消息?宫内宫外都没有她的影子?难道她离开皇宫了?”   弗儿想了想,便道:“百里晴迁失踪了。安插在皇宫里的眼线根本不知晓她到底去了哪里。她就像一阵风,在不经意间飘走了,甚至不知道她到底飘到哪个方向。”   柳呈思来想去,觉得百里晴迁这个人着实够神秘。她想出来的时候就会大大方方的站在人前,她如果想要消失,就会悄声无息的来去自如。   这样的女子太飘忽了,飘忽到令他抓不住,逮不到,困不下,留不得。   这样可不行,此次的计划已经牵扯到百里晴迁,他必须要尽快掌握她的动向,才能预走下一步棋。   弗儿洞悉呈王的心思,微微一笑,“王爷放心吧,无论百里晴迁去了哪里,她最终都会回来的。只是她踏入皇宫的那一刻,她便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我会让她死的明白,死的解脱,死的没有怨言。”   柳呈突然大笑一声,偏头道:“很好,本王能够有你这个助力当真是如虎添翼。待本王完成心愿之时,也会让弗儿姑娘的心愿完美达成。”   “多谢王爷。”弗儿躬身行礼,在笑意扩散唇角之时,身影化为一阵柔风,恍然消失了。   清晨十分,清新的空气弥漫在桃花林中,与桃花的馨香气息完美结合。粉嫩的桃花瓣洋洋洒洒的飘飞在空中,池边的杨柳随风荡漾。波光粼粼的池水里映照着那几只在空中盘旋的鸟儿,叽叽喳喳,好不自在。   在这美丽如诗画般境地的环境里,柳长歌静静的趴在窗沿,神色平淡的欣赏着下方那一片密集的桃树。同时将身体放松,祥和的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任何人都不会来打扰她。   因为对整个皇宫来说,凤阁这个地方属于禁地,没有皇帝的允许,任何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柳长歌微微一叹,父皇给了母后一片幽静宽敞的天空,却也将她与世俗的生存法则隔离。一个人的生活是寂寞的,当她寂寞的时候就会想很多事情。也许母后是想明白,看通透,所以才会慢慢的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柳长歌忍不住叹息,转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她是那样的安静,那样的祥和。   此时的母后,的确是脱离了生活的困扰,悲伤与疼痛的折磨,她就这般,安静的像个仙子一样,在沉睡中找到自我。   她宁愿母后一直这样,不再醒来。不醒来就不会承受那些痛苦,不醒来就不用面对父皇与呈王,让一切的痛苦与悲伤全都化作一个美丽的梦境,时刻的围绕着母后,让她快快乐乐的享受。   可是母后如果真的不能醒来,她便无法再与母后沟通,无法时刻的依偎在母后的怀中,尽情撒娇,也无法感受母后的温柔了。想到这,柳长歌眉头紧锁,幽幽一叹。   “公主殿下应该愉快一些,若总是这般唉声叹气,是会变老的。”   这声淡然雅致的声音就像一曲美妙的旋律轻轻的撞入脑海。柳长歌微微一笑,余光里出现一抹翩然惊鸿的素白。这人总是悄声无息的来去自如,如风般的身影的确惹人向往。   她就像风一样,纱幔翻飞时,她已经坐在桌前,用那只纤细非常的手轻轻托起茶杯,静静的浅饮一番,“虽然凉了,但不失为一种独特的味道。”   “喝凉茶也喝的如此优雅,这世间也只有你百里晴迁有这个魅力了。”柳长歌神色玩味的盯着她喝茶的动作。优雅只是一方面,但结合那股子从容,就变得随性至极,慵懒而不失华贵。   百里晴迁挑眉道:“看来你在宫中过的很好,那我便放心了。”   柳长歌心一跳,自己过的好,她便放心了?为何听到百里晴迁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会有一点点莫名的开心。   柳长歌收敛思绪,淡淡的问:“这些天你到底去了哪里?”   百里晴迁神秘一笑,“我去了一个你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不如,你来猜一猜。”   柳长歌险些没翻眼睛,冷淡着神色道:“天南地北五湖四海,那么多的地方,我如何能够猜出来?你是在为难我吗?”   百里晴迁撇嘴道:“你有点情趣好不好?”   “情趣…”柳长歌一字字的念。   百里晴迁怔怔一乐,“不逗你了,直接告诉你吧。我去的那个地方属于江湖重地,是江湖中最有名望的地方。它的名字叫天一阁,这个阁主跟你颇有渊源。”   柳长歌喃喃道:“天一阁。”   百里晴迁举起酒囊喝了口酒,淡淡的说:“你母后有一个哥哥,他就是天一阁的阁主,也是你素未谋面的舅舅。”   柳长歌已经明白百里晴迁所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她静静的问:“既然如此,你应该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与真相了?我的父亲到底是谁?是皇帝?还是呈王?”   百里晴迁想了想,便问:“是皇帝如何?是呈王又如何?”   “如果父皇还是父皇,我心中便因此安稳。因为父皇的情感始终都对我有影响,我也十分敬爱他。可如果是呈王,我想我会崩溃吧。他伤害了我母后,让她一生都徘徊在伤感之中,这个仇怨,我岂能让它化为乌有?”柳长歌说到皇帝的时候,满眼都是痛惜与不舍,说到呈王的时候,则转化为恼怒的恨意。   百里晴迁怎能瞧不通透?但是整件事情并不像柳长歌想的那般简单,只有等到风馨儿醒来之后,她才能洞悉整件事情的因果。也只有风馨儿,有资格决定长歌的人生。   对于柳长歌急迫与探寻的眼神,百里晴迁淡淡的叹了口气,“我虽然见到了你舅舅,只可惜,他也不清楚当年所发生的事情。他只说你母后与你父皇进宫之前,你母后一直在天一阁生活。所以我判断,你亲生父亲是皇帝的几率应该比呈王大一些。”   柳长歌的心忽然活跃起来,百里晴迁这样说是不是已经变相告诉了她,皇帝是她亲生父亲呢。如此一来,一切愁云都烟消云散了。   百里晴迁心中一叹,这个秘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与柳长歌言明,如果将事实说出来,长歌一定会生不如死。与其让她痛苦的接受残忍的事实,还不如将一切秘密尘封到永远。只要风馨儿一醒来,亲口对柳长歌说出她父亲是皇帝,长歌的一生将会平平稳稳安安乐乐。   百里晴迁心中自有考量,呈王是整件事情的□□,他的野心太大,根本不可能只在意夺回心爱的女人,他觊觎皇位已久,无论如何都会想尽办法夺位。   最有可能的就是利用计策想方设法的除掉太子,太子是皇位的继承人,若太子出了意外,很可能登基的就是五皇子,因为五皇子的家室在朝中地位显赫,不只是兵力足够,更是顺应天意的一个借口。   百里晴迁突然问:“太子最近还好吗?”   柳长歌的心急跳了一下,她根本没想到百里晴迁会问太子的事情,心中有些莫名的憋闷,面上清冷非常,“你为何询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只是问一下而已,如果他安好,你便会过的更好。如果他遭了不测,也许经年过后,你的地位也会岌岌可危。”   柳长歌心中一惊,“此话怎讲?”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这些是政坛上的事情,不是后宫里的事情,所以你不必忧心。我说出来不是要吓唬你,而是要提醒你。你的命运与太子的命运紧密相连,你要保护他,他也必须要保护你。你们当中无论任何一个人出了意外,这朝堂这天下,都会风起云涌泰然变色。”   柳长歌思来想去也没有弄懂百里晴迁的言语之意,叹道:“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道明白吗?这般故弄玄虚,我可参透不了。”   百里晴迁哈哈一笑,“你不信佛,何来参透之说。好了长歌,我们来看看你母亲如何了。”   柳长歌立刻紧张起来,见百里晴迁坐在床榻开始为母后诊脉,她也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来到母后身旁。   望着母后这张柔美而又苍白的面孔,她呼吸一窒,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虽然她是公主,人们眼中地位孤傲的尊贵之人,可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她的脆弱就是在母后的面前,偶尔像个孩子一样哭闹,这是属于她与母后之间的性情天真。   就算在父皇的面前,她也没有放肆撒娇过,只有母后,只有母后能让她开怀,不受任何拘束的露出真实的一面。   百里晴迁收回手,转头对长歌说:“你母后脉象平稳,已经没事了。”   柳长歌诧异道:“那为何还不见她苏醒?”   百里晴迁走到窗前,望着满院的花开花落,喃喃的说:“能让她苏醒的并不是你我,而是她自己。若她不愿醒来,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你是说我母后自己不愿醒来?”柳长歌神色怔楞,忽然淡淡的笑了,“是了,母后前半生受的悲痛太多了,不愿苏醒接触世俗也属正常。其实我也觉得母后这个决定很好,至少,她可以远离那些暗斗。很好,真的很好…”   百里晴迁回头看着她,淡淡的说:“我看出了你的不舍,你是个孝心的女孩。好好照顾你母后吧,在她沉睡的期间,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柳长歌轻轻的问:“你是不是又要离开了?”   百里晴迁悠悠一笑,“我不会离开,暂时不会。因为这里有你。”   柳长歌心神一片恍惚,定眼望去,那站在窗前淡看风雅的白衣女子是如此的飘渺,身姿如云,气质如风。这世界上,只有风和云是抓不住的,因为它们属于大自然。   大自然的和煦之风将百里晴迁带走了,静悄悄,来去无踪。那翩然一现的白影就像流逝的年华一样,随着温暖的阳光,抚遍了桃林的每一处。   当那些花瓣落英缤纷的飘洒而下时,那优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园的尽头,也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柳长歌走到窗前,依旧是静静的望着这片桃林。一抹黑影忽然闯入眼帘,他的身姿是那样的伟岸挺拔,就像一棵沧桑的松柏,傲立在风雪之中。   晶莹的花瓣飘落在他的肩头,将那一头墨发点缀如诗如醉,剔透的青龙玉佩在风的抚摸下轻盈摇晃。仿佛在发出感叹的旋律,来书写这一刻的静逸情怀。   他眉眼间的和善之意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王者神韵,而那双气魄的双眼偶尔流露出的精芒却让长歌感到心慌。她不动声色的盯着那个已驻足的身影,仿佛在洞悉他的来意。   那人微微一笑,轻轻抬起眸子,定眼望着二楼窗前的长歌。唇角边的弧度始终都是淡然的,如同一抹柔风,轻轻挂在他的脸上,留恋这张沉稳内敛偶尔气魄威严的面容。   柳呈负手立在林中,清风将花瓣带起旋绕在身边。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的馨儿也是静静站在阁中二楼的窗边,满院的桃花虽然芬芳美丽,却只能为她唇边的柔美笑意点缀光彩辉煌。   他当时已经决定离开雅阁,回宫去争夺皇位。可就在这一瞬间,百转千回,心荡神驰。他下定决心要得到馨儿,哪怕用半生的心血来达成这个心愿,他也在所不惜。   后来,他得到了馨儿,馨儿的柔情让他舍不得离开。可是当时皇宫里的硝烟已经波及了许多人,而他皇兄那个时候已经是帝位的候选人,他一边埋怨父皇偏心一边火速赶回皇宫。   他见到柳恒的一瞬间,心中燃起了恨意。距离登基不到七天,他唯有一次机会可以拼一拼,那就是利用馨儿的美貌先支开柳恒,他再去求父皇传位与他。   可是后来,柳恒虽然答应放弃皇权与馨儿归隐,但他仍是不甘心,不甘心柳恒与馨儿快乐生活一辈子。与此同时,父皇驾崩,临终前召齐所有大臣当场宣布遗诏,传位柳恒。   他当时的心跳差点没就此停止,这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就在那一刻,恨意就像藤蔓一样盘根错节的缠在心脏上。皇帝登基那一天,他告病闭门府中。   直到册封皇后的那一天,他上了朝,眼睁睁的看着馨儿满身华服的走上大殿。金碧辉煌的光晕在光洁地面的反射下沉淀了那抹永恒的光辉,这光辉就像一道年轮光绪打在她的身上,奢华之中贵气旋绕,雍容的气质却掩饰不了她出尘绝丽的美。   当两人执手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像个厉鬼一样扑上前去拆散他们的情感。可他忍住了,还面带笑容与众大臣一起送上祝福。他在心里发毒誓,一定要重新夺回馨儿,拿回江山,要柳恒不得好死。   往事一幕幕的在脑海中盘旋,宛如时光掠影。眨眼之后,馨儿的模样如水般轻轻淡化,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张清丽而又夹杂冷漠与恨意的容颜。   柳呈轻轻一叹,心不再痛,而是已经痛到麻木,轻声问:“长歌,昨晚休息的好吗?”   柳长歌神色冷淡,平静道:“有劳皇叔惦念,本宫睡的很好。此地乃是皇后的凤阁,不知皇叔来此,有何要事?”   柳呈心中一紧,长歌对他的态度好像回归了第一次见面那样生疏,生疏之中隐隐夹杂冰冷。难道昨晚上他的言语态度一丁点都没有打动她吗?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应该有所动容吧。   柳呈淡淡一笑,“我是来看望你母亲的。”   柳长歌态度坚硬,拒绝道:“母后正在休息,不敢操劳皇叔。皇叔自己的身体已有不适,你还是回去吧。”   柳呈依旧笑着说:“我就只看一眼,一眼便足矣。”   “那也不行。”柳长歌脸色沉冷下来,眼睛虽然是看着柳呈,眼神里却是没有半点情绪。   柳呈心中一沉,温和的态度忽然转变,不再那样和煦而是沉冷的许多,“长歌,这里并没有外人,你难道不想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吗?”   两人的表情就像在照镜子,沉冷之色极度相像。   柳长歌不禁怀疑百里晴迁的话语了,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为何自己偶然间的神态与呈王如此的相似?相似到令她心中恐惧。   柳呈因此大笑一声,眸光划过一丝精芒,“长歌心中的矛盾为父十分理解,所以你对我的态度可以瞬息万变,为父都不会责怪你。我只想看一下你母亲,你觉得,你可以拦得住我吗?”   柳长歌微微一怔,只见柳呈轻甩袖袍,单脚一踏,地面上的花瓣像是被一股极强的气流冲击而扩散开来。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旋转风暴,眨眼间吹乱了阁沿纱幔,带着一股蓬勃的气势移到眼前。   柳长歌震惊他的功法之高,而柳呈本人,也像是狂风卷浪一样掠到床榻前,他静静的看着女子沉睡的模样,温柔的抚摸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   柳长歌大喊一声,“不许你触碰我母后!”   当柳长歌冲上去的时候,柳呈忽然回头,眸子里的冷光像是冰峰上的一道月影,覆盖着凛凛的寒霜之气,霎时将长歌阻隔在这股气流之外,不许她接近。   柳呈看着长歌惊恐面容背后的愤怒,面无表情的说:“女儿,我今日来就是要证明,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柳长歌忽然胸中一痛,整个身体动弹不得,她的手定格在半空,眼睁睁看着柳呈靠近她。只见他手掌一翻,周围空气微微扭曲,就像一股无形的吸力一样,桌上那杯清水被他托在掌心。   柳长歌惊恐的喊道:“柳呈!你居然点了我的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柳呈微微一笑,“我就算说破嘴皮子你也不会相信,唯有这招滴血认亲,才能让你认清事实。”   “不!”柳长歌心中的惧怕节节攀升,突然手指一痛,差点昏过去。   当两滴鲜血滴落在杯中之时,柳长歌睁大了眼睛,那两滴血顺着水流的带动而慢慢靠近,最终,奇迹般融合在一起。血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长歌满脸泪痕不敢相信,这一刻哀怨莫过于心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为什么?为什么柳呈要这么做?为什么他如此的残忍,硬生生的将自己与父皇分离。   穴道已经解开,柳长歌瘫软了身体,双眼无聚焦的盯着某处。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血已经相融了,这表明柳呈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百里晴迁,她为什么要骗自己?还是自己愚钝,没有理解百里晴迁话中之意?   柳呈依旧是静静的陪着女子,微微叹道:“睡吧,静静的睡。也许你醒来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你的悲伤还有你曾经的那份执着,全都随着结果而烟消云散。放心吧馨儿,在此期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咱们的女儿,把属于你我的一切夺回来。”   柳长歌抬头问道:“你要做什么?”   柳呈淡淡的说:“我来此不仅是为了认你,还有另一件事情要求你为我去办。”   柳长歌冷笑一声,“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想让我伤害皇帝,我决不去做。就算我是你的女儿,我也不会为你去伤害关怀我多年的皇帝。就算我和他没有父女恩情,他也悉心照顾了我二十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他,你也不许伤害他。”   柳呈冷眉凝起,突然笑道:“放心吧长歌,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柳恒是皇帝,无人能够伤害他。只是,我想要你去做的这件事情,是与百里晴迁有关。”   柳长歌心中登时一跳,冷冷的看着他。   柳呈微微一笑:“百里晴迁是江湖神医,为父只是想请她为我驱毒而已。你也知晓,我和你母亲在一起之后,我也中了毒。而今,只有百里晴迁才能为我解毒。可是百里晴迁那种性格的人不好驾驭,她如果不愿为我解毒,谁也奈何不了她。你也不希望为父被毒素入侵心脉而死吧,所以,你只要把这包药粉下到她的酒里,她便受了牵制。只要她给我解了毒,我一定好生招待她。”   柳长歌盯着他手中那包药粉,谁知道是什么毒药,百里晴迁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怎能恩将仇报?冷声拒绝道:“我不做。你跟我母亲的事情是你的事,不要牵扯到百里晴迁。你自己甘愿中毒,怨谁啊?”   柳呈不悦道:“长歌,你这是对父王说话的态度吗?我是你父亲,你不要大逆不道。”   柳长歌依旧冷笑,“我宁愿没有你这个父亲。”   柳呈瞪大眼睛,死死压住心中奔腾叫嚣的火焰,让面色尽可量的平静淡然,轻声一叹,“长歌,我和你母亲中的是一样的毒。百里晴迁可以解毒,她只是不愿耗费内力而已。如果你想你母亲能够完好无损的活下去,就听我的话,牵制住百里晴迁。其实为父也是练武的,内力损伤只不过休息几个月就好了。如果她因此不救你母亲,你母亲就会死。你想眼睁睁的看着你母亲死在你面前吗?”   柳长歌苦涩一笑,冷冷的说:“方才你还说要解自己身上的毒,分明是怕死。现在又来骗我说要给母亲解毒,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心的?”   “为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长歌,你不该疑我。”柳呈紧盯着她的眼睛,将药粉递过去,动之以情的说:“长歌,胜败就在此一举。你母亲能否平安无事,就看你的决定了。”   柳长歌后退一步,“我不会帮你。我宁愿母亲一直长睡不醒,也好过苏醒之后痛彻心扉。”   柳呈将药包放在桌上,幽幽一叹,“看来你母亲在你心里还没有一个江湖女子重要,你宁愿你母亲一直不清醒,也决不伤害百里晴迁。这份情意让为父好生诧异,你为何如此重视百里晴迁?”   柳长歌呼吸一窒,冷眉一竖,“百里晴迁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如此对待她,天理不容。我试问你会不择手段的伤害你的恩人吗?”   柳呈淡淡的说:“我没有让你不择手段的对付她,这包药虽然有毒,服用后只要七天后才会毒发。毒发的结果就是失去全部内力,不会伤害她的性命。为父只是想请她驱毒而已,只要她救醒了你母亲,我立刻给她解药。如果她不愿意,失去内力的她就只能留在皇宫里了。她的医术对于皇室来说,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柳长歌眉心一凝,不得不说柳呈的最后两句话让她的心微微触动了。不知为何,她很想百里晴迁留在身边,可是百里晴迁武艺超群,根本无法将之留在皇宫。可是柳呈此话一出,她心里有些犹豫了。不要怪她自私,她只是想顺着心意走。   柳呈洞悉她的心念,微微一笑,“放心吧长歌,你不愿意伤害的人,为父怎能逼你。只不过这件事情如果成了,你母亲就会平安无事。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为父定会给你们母女撑起一片圆满的天空,让你母亲重拾欢乐。”   柳长歌心中一片颤抖,她轻轻的闭上了眼。一阵清凉的风从面前划过,将她的发丝带动着飘飞起来。她知道柳呈已经走了,他确实没有伤害母亲,而是用那么深情无悔的眼神看着母亲,为什么?因为他爱母亲,一切的恩仇全都因为爱这个字。   皇宫的夜晚是孤寂冷清的,就像那轮孤独悬挂在天空上的弯月,就算周围的繁星再璀璨,却也无法将两者的光耀融合。就像两个原本生存在一个世界里的人,却无从牵扯。   女子双眼迷醉的望着月色,双颊浮起了瑰丽的红晕,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酒坛,里面的液体已经下去了一半。偶尔打几个酒嗝,醉眼朦胧的享受在半梦半醒之间。   自从皇帝下旨册封百里晴迁为医仙之时,便同时下令御用酒坊的大门从此为她一人开启,她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所以,当柳长歌走上楼梯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歪斜的酒坛子,刺鼻的美酒香气随着夜风旋绕在阁中的每个角落,甚至蔓延皇宫的每个角落。   柳长歌皱了皱眉,轻轻一声叹息,提起裙子小心的绕过那些零散的酒坛,来到顶层。放眼一瞧,果然见那优雅至极的女子在阁台边醉生梦死。   柳长歌呼吸一窒。月光化为一片银色光华轻轻抚摸着那女子的美丽容颜,仿佛是在眷恋她眉间的风情之韵。偶尔伴着夜风,要将她的醉意吹醒,让那朦胧迷醉的奢华隐退在月夜之下。   可是,这女子本尊如此,任何雕饰都不会给她独特的气韵造成影响,她依旧如此美,月下的她,更是美的惊魂,美的出尘。   百里晴迁虽然醉了,可那双如清泉般的眼睛里却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公主殿下,深夜来此,不是为了陪我看风景的吧?”   柳长歌来到百里晴迁的面前,颦眉道:“我猜想你一定是在这里喝酒,没想到,我猜对了。”   “只要是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会在深夜的时间段里出现在有酒的地方。月下独酌是为何?醉生梦死是为何?都是为了一种心情,一种畅快淋漓的心情。醉卧红尘,醒掌天下。可惜啊可惜,我只能达到前者的高度,我足矣了。”百里晴迁微笑着对她眨眨眼,迷醉的光泽就像一层金色的纱,轻柔的覆盖在那双清澈无波的眼神里。   柳长歌的心因此急速跳动,勉强止住那股澎湃的悸动,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淡然。心中虽然激荡,但片刻就已经稳定下来,轻声一笑,“月光如此美丽,你一个人喝酒是不是太孤独了。所以,我来陪陪你。”   百里晴迁一愣,仔细的盯着长歌,发现她手中端着一壶酒,酒壶是用精致的陶瓷烘制而成,那壶酒并没有盖盖子,徐徐醇香飘散了出来,让自己的心,为之兴奋。   百里晴迁突然哈哈一笑,“这几天你一直待在凤阁,我以为你会永远陪伴你的母后,你却突然说来陪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柳长歌撩起裙子坐在她身旁,如皓月般的明眸中溢着笑意,“这表示我对你重视啊。再者,你我已经是朋友了,陪朋友喝酒不是很正常的吗?”   百里晴迁淡淡一笑,瞟了一眼长歌手中的酒,好奇的问:“你这酒的味道倒是很特别,就连我也没有闻出它到底是什么酒。”   柳长歌微微一笑,轻举酒壶,淡淡的说:“这壶酒是大内珍藏三十年的好酒,名叫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喝了是否真能醉死过去?”百里晴迁静静的看着柳长歌。   柳长歌心中一紧,百里晴迁的眼神明明附带着朦胧深邃的醉意,可此时这双眼睛里,竟是万分的清澈。   她总觉得百里晴迁并未喝醉,而是在装醉,可是百里晴迁的眼神又在月色的映照下回归了迷醉。   这一瞬间的改变让柳长歌有些诧异,那一点点的心虚登时化作了乌有,她应该是看错了,阁中的酒大多都被百里晴迁喝了,就算千杯不醉的酒量,此刻也难保清醒。   柳长歌轻轻的倒上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百里晴迁,“这御酒虽好,却只能喝这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公主殿下,好酒你拿来一壶,却只给我喝一杯?你不要这么小气好吗?”百里晴迁接过酒杯,醉眼迷离的盯着长歌手中那一杯,嘿嘿一乐,“你身子太弱,就别喝酒了,把你这杯也给我。”   百里晴迁伸手去抢长歌手中的酒杯,柳长歌连忙一躲,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温和一笑,“好酒不能贪杯,这一杯已经足够你消受一晚了。”   百里晴迁不为她言语所动,而是眯着眼盯着两人相握的手。   柳长歌脸一红,连忙放开了她。只是掌中的柔软细滑之感未曾有半点消退的迹象,脸颊也似被火焰寸寸灼烧一般,滚烫无比。   百里晴迁盯着她通红的脸颊,忽然笑了,“是你抓着我的手,我都没喊非礼你却害羞了,这是何道理啊?”   柳长歌颦眉嗔道:“我们都是女子,我抓你一下你又不会怎样。何故会有非礼一说?”   百里晴迁抿唇一笑,眼神里的醉意更浓,“这可不是,人跟人之间不仅是男女之事,还有其他因素左右呢。主要是我认为你在夜深人静之时过来陪我喝酒,肯定不会是单纯的喝酒,是不是有所求啊?”   柳长歌浅笑一声,纤细的手指静静抚摸着杯沿,“我只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救了我父皇。这杯酒,是我让人开启密室,专门从里面取出来的,难道你不想尝尝它的味道吗?”   百里晴迁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忽然又清澈了。   柳长歌心中一登,被这清澈的双眼看的心虚起来,却并未所动。   百里晴迁忽然一笑,一字一顿道:“这杯酒,多谢你。”   柳长歌心脏忽然静止了一下,便见百里晴迁动作潇洒的举杯喝下了酒。她轻轻闭上了眼,所有的因果都将在这杯酒里,烟消云散。   柳长歌轻轻的举杯至唇边,刚要饮下却被百里晴迁夺走,听她笑道:“这酒真的很好喝,醇香飘渺,甘甜辛辣,虽然度数有些高,不过真的让人回味无穷。这杯酒不适合你喝,还是我待饮吧。”   柳长歌吃惊之下连忙去夺那杯酒,却被百里晴迁顺势抱在怀里,清润的酒渍顺着那精美雪白的下巴滑了下来,月光下的剔透色泽,竟呈现了一种惊心动魄的性感。   柳长歌呼吸一窒,就这般呆愣愣的盯着她的下巴,心跳似乎比往常更加急迫快速,脸上的火烧红根本就没有退却的迹象,依旧十分瑰丽,光彩夺目的迷魂。   “醉酒谈人生,佳人投怀抱。人生果然很好美,我竟舍不得死了。”百里晴迁神色玩味的盯着怀中的人儿。   柳长歌气恼的捶了她一下,清冷着面孔离开她的怀抱,只觉得此刻的心竟隐隐作痛,两杯酒都让她喝了,现在后悔也根本不可能了。   柳长歌幽幽一叹,“晴迁,对不起。”   “为何对我说这三个字?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百里晴迁眸光深邃的望着月亮,拇指漫不经心的摩擦着杯沿。这两口酒喝的她内气翻腾,体内的血液似乎因此全都被调动起来,逆窜周身各经脉。明明知道长歌的心思,可她却无法拒绝。   百里晴迁转眼看着身边的女子,发现长歌竟然哭了,瑰丽的脸颊布满了泪痕,十分惹人怜惜。轻轻的伸出手,为她拭去泪水,叹道:“有些时候,我能明白你的言不由衷,也可以体谅你的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也许你愿意去做,是已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但有些人,如果你选择相信他,那么最终,你可能会后悔。”   柳长歌心头一震,觉得百里晴迁话中有话。等她再想询问一二时,肩头忽然一沉,她连忙偏头,不禁屏住呼吸。   百里晴迁闭着眼醉倒在长歌的肩上,仿佛是困了,也仿佛是累了,睡得好沉。   柳长歌伸过手臂,轻轻的将晴迁揽在怀里,忽然发现她的身体是这般的纤瘦柔软,偶尔散发着淡淡的酒香,清新,纯洁,美好。   她轻轻的叹了一声,在黑夜之下,说出了心底的话语,“我以为我会一直孤独下去,可是遇见你之后,这孤独便化成了惦念。皇宫幽寂,能有一个知己陪着,何其有幸。”   “公主,你这么做,真的妥当吗?”莫从寒悄声无息的从角落中走出,定定望着她。   万万没想到,公主居然对百里晴迁下了毒,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虽然百里晴迁的医术高明,天下间的毒,很少能够近身。   可是眼前的情况却并不乐观,百里晴迁为了救醒公主已经失去了内力,眼下还未完全恢复,自然无法抵挡外来毒素入侵。   公主从哪里弄的来毒?他一无所知!   柳长歌眸光清冷的看着他,淡淡的说:“莫侍卫,有些事情本宫也是身不由己。我希望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否则,你和百里晴迁都会有性命之忧。”   莫从寒只想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不在乎的道:“多谢公主对卑职的关心,但是卑职想听公主亲口解释,为何会突然对百里姑娘下毒?”   “你如何认为是下毒?她只是睡着了而已。”柳长歌垂下眼帘,轻轻抚摸着百里晴迁的头发。她的发丝柔软而清香,比想象中的触感更加柔滑,这一瞬间,感觉指尖都酥了。   莫从寒叹道:“这几天公主的行为有些奇怪,虽然卑职只是个奴才,可为了公主的安全,不得不提醒公主。此刻皇宫里已经有好几宫的皇子相继中毒,卑职以为这幕后肯定有人在操纵。目的是伤害陛下的子嗣,尤其是太子与您。陛下连夜在龙隐宫召见了御医楼所有御医,并命卑职务必找到百里姑娘。因为只有她,才能救治皇子们。可是,卑职疏忽职守,还是来晚了一步。”   柳长歌心惊之下皱眉道:“皇子们中毒了?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就在今日下午,除了太子与五皇子完好之外,其他皇子与公主们无一幸免,全都吐血昏迷宫中。御医楼的陈御医检查之后,依旧是束手无策,所以卑职只能来这里找百里姑娘。”莫从寒轻叹一声,忽然跪在柳长歌面前,“公主,陛下之命不可违,公主以为如何?”   柳长歌闭上眼,思绪良久之后,淡淡的说:“告诉父皇,百里晴迁数日前已经离开皇宫不知所踪,本宫多次派人寻找,天南地北仍无头绪。请父皇礼贤下士,请神医单阳子出关,为皇子们解毒。”   “可是陈御医已经说了,他师傅单阳子出关也不能解毒。”莫从寒冷漠的脸孔上闪过一丝紧张,他看了一眼似是陷入熟睡的百里晴迁,心中甚是担忧。   “莫侍卫对晴迁如此紧张,当真是情深意重。”柳长歌冷冷的看着他。   莫从寒立刻低下头,“卑职不敢。”   柳长歌想了想,便将腰间的避毒玉摘下来递给莫从寒,“把这玉佩交给陈御医,他自然会明白怎么做。”   莫从寒小心接过,看了眼昏睡的百里晴迁,“那百里姑娘…”   “本宫自有分寸,莫侍卫退下吧。”柳长歌并未看他的眼神,她知道莫从寒对百里晴迁肯定有心思,否则为何每次她与百里晴迁在一起,都能感觉到莫从寒的气息。   应该不是错觉,那股气息在不经意间翻腾,像是停不下来的激浪,争先恐后的涌起。   莫从寒见公主的神色有些不对,便遵命告辞。   孤寂的夜色之下,只剩下满地的银光。   柳长歌静静的抱着百里晴迁,忽地哑然一笑,她居然有种怎么抱也抱不够的感觉,低头看着晴迁的容颜,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   指尖轻柔的划过她风情的眉,触手十分细腻,这肌肤与轮廓就像冰雪雕塑一样,充满玉洁冰清的感觉。   柳长歌像是极为眷恋那双眉一样,不自觉的来回摩擦,唇边勾起了浅淡的笑意。可是,笑容里却隐藏着悲伤。晴迁,等你知晓这一切之后,你会原谅我吗?   柳长歌悲切的想着,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私心作祟。明知道百里晴迁不属于皇宫,她仍旧自私的想要挽留。她们算是知音吗?自己配吗?根本就不配!   柳长歌苦涩一笑,已经做了的事情她不会后悔,就算晴迁醒来之后与她恩断义绝,她也无怨无悔。   只是,母后能否清醒,依然取决于百里晴迁的意愿,就算中了毒,也无人可以逼迫她。   柳长歌面无表情的三击掌。阁楼四周忽然涌上一批黑衣人,不多不少一共二十人。   这二十个人是皇帝专门挑选保护她的,各个武功卓绝,比大内侍卫强百倍。   莫从寒应该不晓得,他暗中保护的公主殿下,居然还有另一波神秘卫队保护着。   只不过这队人,平时隐匿在角落里,或许乔装成太监,或许掺杂在皇宫禁卫军中,只要公主有意让他们现身,他们就肯定会在瞬间全体集合。   此刻,这些黑衣人全都恭敬的跪在地上,等候公主发令。   柳长歌抱着百里晴迁站起来,清冷的说:“把她送到凤阁,不许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呈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属下尊令。”   两个黑衣人上前轻盈的将百里晴迁扶住,单足一跺,霍然腾空,竟瞬间迈过栏杆飘然飞跃,几个黑衣人立刻跟随而下,在深邃的夜空中宛如灵巧的雀,落地之时,极快的消失。   剩余的人见此,立刻隐匿于暗夜之中。护送一个女子,十人足矣,他们不可全部出动,必须有人潜藏公主身边,随时待命。   龙隐宫中,灯火辉煌。   御医楼的百名御医统统跪在地上,颤抖的承受着圣怒。谁能想到今日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啊,皇子与公主们全都中毒了!这简直是皇室中的浩劫。   柳恒气的脸色青黑,指着他们的鼻子一顿怒骂,“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朕要你们何用?一个个的自称饱读医书,到了真章时,全都是饭桶!”   皇帝那充满愤怒的声音在整个龙隐宫的大殿里久久回荡,震耳欲聋。   数百御医均都诚惶诚恐的趴在地上叩首,“陛下息怒。”   陈明哲连忙拱手,“陛下,只要找到百里神医,皇子与公主们就有救了。”   柳恒压住怒火,喝道:“莫从寒怎么还没回来?”   “卑职到了,陛下。”这一声朗朗之音响起在众人耳中。   御医们只见一道影子闪入殿中,莫从寒英挺的身姿已经跪在龙台下。   陈明哲向后看了看,疑问道:“百里姑娘呢?”   莫从寒抬眸看向皇帝,拱手道:“百里神医离开了皇宫,不知去向。”   柳恒拍案怒道:“你身为侍卫统领,武功卓绝。如何对一个人的行踪疏忽掌握?百里晴迁擅离皇宫,是你失职。该当何罪?”   莫从寒叹道:“卑职疏于职守,理应杖刑罢黜。”   “来人,给朕拖出去。今起,撤掉莫从寒统领一职,打入天牢。”柳恒的怒火已经无人可挡,看丢了百里晴迁,还有脸回来?这是等着降罪呢。   侍卫们立刻架起莫从寒,刚要拖出去,就见柳长歌走了进来,她连忙阻止道:“父皇,我想皇子们的毒应该不需要百里晴迁出手就可以解。所以您也不必执着于非要找到百里晴迁,她已经离开皇宫,任何人都找不到。”   柳恒压下怒气,面色温和的说:“长歌如此说来,是不是有其他的办法?”   柳长歌站在莫从寒面前,伸手道:“玉佩。”   莫从寒立刻掏出玉佩交给她。柳长歌双手呈上玉佩,淡道:“父皇,您的毒就是靠这玉佩里的药物所解,所以,您可以再次使用它。”   柳恒满意的点头,“倒是忘记还有这枚避毒玉,长歌想的甚是周到。陈御医,众皇子们的毒,就交给你了。”   陈明哲小心接过玉佩,拱手道:“那微臣就先下去准备了。”   柳恒转头盯着那些唯唯诺诺的御医们,沉脸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下手。”   “微臣告退。”所有御医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   柳恒瞪了一眼莫从寒,不悦道:“拖下去。”   柳长歌连忙阻止侍卫们的行动,问道:“父皇,如今皇子们的毒已经有解,为何还要处置莫侍卫?”   “他疏忽职守,放走了百里晴迁,这个罪责够他砍头的了。”柳恒坐回案边,拿起一本奏折边看边说:“难道长歌,要为这个奴才求情?”   柳长歌道:“并不是求情,而是他根本没有过错。百里晴迁为了救儿臣而失去内力,但是在短时间内,她稍稍恢复了些。一来是她的轻功很高,二来是莫侍卫根本没有料到她会离开皇宫。百里晴迁若要走,谁都拦不住。”   柳恒眯眼看着她,叹一声,“长歌,父皇知道你很喜爱与有个性的人打交道。但是百里晴迁太有个性了,正因为如此,她不会屈于人下。对于你那天的说词,父皇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将百里晴迁留在宫中的好。对于你,对于整个皇室来说,她都是珍贵的存在。”   柳长歌心下吃惊,立刻问:“难道父皇改变主意了?”   柳恒的脸色忽地沉着下来,将手中的奏折扔在案上,“不错,得知百里晴迁离开皇宫的那一刻,禁卫军就已经封锁京城四道城门,一定要将百里晴迁追回来。”   柳长歌的心重重一跳,随即稳住情绪,平静道:“父皇还是收回成命吧,百里晴迁既然存心离开,任凭禁卫如何搜查,都不会找到她。”   柳恒冷静一笑,“放心吧长歌,就算掘地三尺,朕也会把百里晴迁找到。你视她为知己,她怎能悄声无息的离你而去。再者,皇宫需要她,朕也需要她。这几日的中毒事件连连发生,朕认为这幕后肯定有人操纵。所以朕彻查幕后真凶这一段时间里,要确保宫中无一人因此而丧命。百里晴迁任务之重,你可能想象?”   柳长歌怎能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现在已经恨死柳呈了,整个下毒事件根本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想把皇宫闹的鸡犬不宁,趁势谋夺利益。   可是,柳长歌心中叹息,她自己何尝不是为了利益而伤害百里晴迁,这一时私欲作祟,就已经让她万劫不复了。   “父皇说的对极了,现在宫中人人自危,少了百里晴迁就等于少了保命符。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百里晴迁找到并留在宫中。”柳允兆神色清冷的走进来,站在柳长歌身边,冲她一笑,“大皇姐,我想你应该知晓百里晴迁在哪里。”   柳长歌呼吸一顿,神色极其淡然,“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   柳恒的脸色因此而变换,他用审视的目光扫视柳允兆,忽地道:“百里晴迁的失踪,如何会与长歌有关?”   柳允兆虽然平时一直都向着柳长歌,但是此次事关皇子们与自己的安危,他不得不将自己洞悉的所有实情说出来,“因为大皇姐今晚与百里晴迁在御用酒坊会过面。”   柳长歌清冷着神色,定定的看着柳允兆。   那双清眸里的光泽虽然淡然祥和,但柳允兆却感觉到一股纯粹的冰冷之气从那双瞳仁里摄放出来,在不经意间,将他死死包围。   柳允兆幽幽一叹,“皇姐,如果你不想让父皇失望,还是将百里晴迁交出来吧。”   莫从寒跪在一旁,心中吃惊至极,太子怎么会知晓公主的行踪?亦或是,他一直暗中派人盯着公主的动向?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知晓公主与百里晴迁见面之事。   太子一直都对公主恭谦有加,没想到会暗地里监视公主的一举一动,公主若知如此,该有多伤心啊。   柳长歌静静的看着柳允兆,“想不到太子对本宫的行踪了如指掌,本宫真是万万都没想到。”   柳恒不可置信的看着长歌,忽地又收回了这种眼神,对于长歌,他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色,可是,他发现这个女儿好像真的有事瞒着他,不禁轻声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柳长歌否定道:“当然不是,我如果真的见到百里晴迁,怎么会不把她带回来?她医术高超,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父皇,您难道不相信我?”   柳恒压下疑虑,转眼看向太子。   柳允兆抚了抚袍子,淡淡的说:“大皇姐,今日当着父皇的面,你可要对你的言语负责。今晚你在月下与百里晴迁对饮畅谈很长时间,我虽然不清楚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内容。但是我知道一点,那就是你根本不想让百里晴迁留在皇宫。因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在我们身边。”   柳恒与柳长歌同时一惊,不禁对眼前的俊朗男子刮目相看了,他居然知晓整件事情的始末,他是怎么知道的?   柳恒忽然笑了,静静的说:“太子,把你知晓的所有事情都和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柳长歌也想听听柳允兆口中的始作俑者,究竟是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人。   柳允兆看了眼俯身跪地的莫从寒,面无表情的说:“此事事关皇家声誉,闲杂人等退避。”   莫从寒心中一叹,静静的退下去,恭敬的关上殿门。   柳恒道:“说吧。”   柳允兆目光复杂的看了柳长歌半晌,忽然跪在龙台下,神色严谨的说:“父皇,儿臣最近查明了一件事,是与皇室血脉有关。”   柳长歌的心忽地跳漏了一拍,她静静的望着太子慷慨陈词的面貌,觉得以往熟悉的那张容颜竟然朦胧模糊起来。   太子,他应该是查到了什么。否则,不可能会用这种态度对自己。平时的温润谦和,变成如今的清冷疏离,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眼,而是太子真的改变了。   柳恒听到柳允兆这般言词之时,下意识的看向柳长歌,见她的神色依旧平淡祥和,清冷如常。心中忽然一震,为何听到血脉一说他会下意识的想到长歌?难道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对长歌有所怀疑?   柳长歌知道皇帝在看她,心中不由得悲凉起来,她终于体会心如刀割的疼痛,父皇一个怀疑的眼神都险些让她承受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以前父皇总是宠爱着她,多数都是温情与宠溺的目光,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让她可怕,让她心慌。   柳允兆并未去看柳恒的目光,也并不会去揣测柳长歌的心思,因为他原本就知道,这件事情一旦公布,皇室的尊严与荣辱,都将从此蒙上阴影。   自古皇帝都是多疑的,柳恒也不例外。只是他之前一直都是爱屋及乌的宠爱长歌,那是因为他始终认为长歌就是他与皇后的亲生女儿。   可如今不一样了,亲生女儿未必是真,那份不该存在的专宠情感,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毫无半点值得留恋的价值。   柳允兆神色毅然的说:“父皇,儿臣查到大皇姐并非您的血脉。如此大逆不道混淆皇室血脉的罪魁祸首,就是操纵整个中毒事件的幕后元凶,也就是柳长歌的亲生父亲。”   柳恒深吸口气,见柳长歌神色不为所动,依旧是淡然随意,心忽然疼了一下,勉强让脸色看起来自然,他心平气和的说:“那么你已经知道了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他就是如今位高权重,执掌百万重兵的呈王。”柳允兆说到这里时,心中竟有种快意感。   五皇子有秦傲这个靠山,他什么都没有,柳长歌长久以来霸占父皇的宠爱,他也没有得到过。   直到他安插在柳长歌身边的眼线回来通报,他才知道这事情背后的阴谋,原来呈王竟是柳长歌的亲生父亲,简直太让他震惊了。   柳恒拍案大怒,“太子,你休要信口雌黄。长歌乃是朕与皇后亲生血脉,你此番话语,是在质疑皇后吗?”   柳允兆神情悲痛的说:“儿臣怎会质疑您与皇后的情意,不怪父皇不相信,就连我第一次知晓之时,我都不愿相信。可是,皇室的血脉不容混淆,就算我与皇姐关系再好,也无法视若无睹。”   “你有证据吗?”柳长歌静静的说。   柳允兆点头,“自然,皇姐的宫女弗儿,可以证明。”   弗儿!柳长歌大惊失色,不久前才见过柳呈,难道他这么快就有动作了吗?他难道要用弗儿的口,说出真相?   柳恒冷眉一竖,“传弗儿。”   柳长歌呼吸一窒,看来这次父皇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将她的身世一查到底。万一查出是呈王,她与母亲的安危都会陷入绝境。   可是此刻的情势,根本不容柳长歌多想,殿门已经打开。   一身宫女打扮的弗儿缓缓走上前来,俯身行礼,“参见陛下。”   柳恒冷冷的看着她,压着愤怒说道:“朕见过你,你是伺候在长歌身边的宫女。你有何证据证明长歌并非朕的女儿,如果说错半句话,朕定然将你五马分尸。”   对于皇帝怒焰滔天的气势,弗儿并未因此而表现惧怕,她微微一笑,看向柳长歌。   柳长歌也在静静的看着弗儿,此时此刻,她根本不能将内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一旦暴露,很可能连一丁点的余地都化为灰烬。   弗儿转眸看着皇帝,淡淡的说:“自打公主离开凤阁入住星月宫后,奴婢便被藏庶公公选中留在宫里服侍公主。在这之前,奴婢一直都钟情于太子殿下。但凡太子殿下有任何吩咐,奴婢都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他。所以,当奴婢发现公主行为失常时,便暗中禀告于太子。太子让奴婢小心留意公主的动向,奴婢便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公主不但与呈王私下有来往,竟然暗中在陛下您的膳食中下毒。已导致,陛下吐血昏迷被毒素控制。幸好,有太子殿下的避毒玉,才让陛下苏醒过来。而这一切都是呈王指使公主做的,当时奴婢听到,呈王唤公主为女儿。所以,这皇宫里一连串的中毒事件,都是公主与呈王精心策划,让自己率先中毒,也是迷惑众人的一个幌子。事关皇室血脉的大事,奴婢不得不冒死前来澄清,奴婢已将所有实情言明,请陛下明鉴。”   柳长歌冷笑一声,“弗儿,你太让我吃惊了。你一直都是呈王派来监视我的眼线,却到头来将矛头指向呈王。你和呈王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以为我父皇会上当吗?”   弗儿浅笑一声,“陛下如此英明,怎会随便上当。奴婢请问您,您是如何知晓我是呈王的眼线呢?难道您曾见过我与呈王有所牵连?”   柳长歌闭口不言,清冷的面孔十分沉着。就算心再镇定,也要破功了,柳呈到底是什么意思?让弗儿出面指正事实?如果皇帝追究下来,对他有什么好处?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柳恒静静的看着柳长歌,忽然问:“长歌,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柳长歌痛心的看着他,这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膝盖似是突然无力般的跪在地上,“父皇,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弗儿是呈王的眼线?知道之后你并没有处置她,而是依旧将她留在宫中。难道不是为了时常与呈王联系吗?”柳允兆眼神冷厉的看着柳长歌。   柳长歌冷笑一声,“她会武功,我连她的身影都抓不住,如何能够处置她?”   “弗儿体格娇小,骨骼脆弱,她怎么可能会武功。皇姐,你信口雌黄的功力还需要苦练呢。”柳允兆严词烁烁,忽然跪地拱手,“父皇,人证在此,只差物证了。”   “什么物证?”柳恒问。   柳允兆冷笑一声,偏头盯着冷面寒霜的柳长歌,“弗儿说的话,你们都可以不信。可是唯有一个办法能够证明你并非父皇的血脉,那就是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柳长歌心中一惊,双眼含泪的看向龙座上的男人,难道父皇真的要如此对她吗?   柳恒沉思片刻,最终叹了一声,静静的说:“去拿一碗清水。”   柳长歌闭上了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而下。她无论如何也打消不了皇帝的疑心,看来,所有的因果,都将在这招滴血认亲之下见分晓。   柳允兆亲自接过太监递上来的清水,缓缓走上龙台,端到皇帝面前,“父皇,您是天子,您先来吧。”   柳恒点着头拿起匕首在手指上划下血痕,当血滴落在清水之中时,他却想到了馨儿。如果馨儿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埋怨他。   他是相信馨儿的,也相信长歌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才不得已而为之。若要让长歌摆脱流言蜚语,只能委屈她一下了。   柳长歌看着面前这碗漂浮着血滴的水,耳边传来太子的催促之声,“皇姐,为了证明你是父皇的女儿,只有这一招了。如果滴血之后血液相融,我必跪在你的面前忏悔过错。如果没有相融,皇姐,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柳长歌目光停滞了稍许,忽然从容一笑,伸出了手,在那把匕首贴上指尖的时候。殿门忽然被一股疾风撞开,一道蓝色身影就像狂风浪卷一般呼啸而来。   柳允兆还没看清楚来人的面貌,只感觉一股狠厉的风迎面而来,他因承受不住力道而被迫后退数十步,并吃惊的叫喊一声,“来人!抓刺客!”   柳长歌感觉肩头一沉,她整个人已经被提起,迅速飞掠而出。这一系列举动只在眨眼间,此人的轻功十分绝妙,他轻盈的迈步于空中,步伐优雅至极,洒脱迷人。   柳恒亲眼看着柳长歌被那突然飞进来的陌生人带走,那应该是个男子。   因为那人的背影十分修长挺拔,一身极普通的浅蓝袍服居然掩盖不住那身慵华的气息。但是那人来去的速度快的惊人,根本看不清楚面貌。   弗儿冷冷的眯起眼,他们自然看不到那男子的脸,因为皇帝与太子根本不懂武功,更加洞悉不到那男子的身法与速度轨迹。   可她却不一样,虽然那男子轻功无双,可那张令万千少女都会把持不住的俊颜始终还是落到了她的眼里。心中吃惊的很,中原的武林人士,居然参与了朝堂纷争。王爷这步险棋,恐怕要落空了。   孤寂的宫廷之中,禁军全体调动。只为太子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抓刺客,令宫门外的大内侍卫震惊之下乱作一团。当他们冲入大殿时,便见皇帝铁青着脸孔坐在龙椅上,明显气得不轻。   莫从寒这才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心惊之下冷静的吩咐侍卫们立刻将宫中五门严密封锁,并派出大队人马去各宫搜寻。就算那人轻功卓绝,可带着公主一起飞,也跑不了多远。   亮银色的月光倾洒在林叶之上,朦胧了一座寂静幽深的院落,竟是一处废弃的冷宫。一道浅色影子踏破月光,足靴微微辗转,轻盈的踩着一片树叶,旋身而下。   两人落到地上,男子放开柳长歌,微微一笑,月光清晰的照耀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无法掩盖眸光中那抹悠然明媚的光泽。他的笑容很温暖,就像春日里的暖阳,附带着柔暖如风的诗意,温润如玉,光彩夺目。   柳长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子,他眉眼间的暖阳之韵比陈明哲更加温润,他周身的冷漠气质却与莫从寒的冰冷不相上下。修长身姿宛如苍松挺立,却隐藏不住那股瞬间摄放与内敛的凌人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好奇怪的男子,气质居然与容貌极为不符。不过,他此刻收敛锋芒,变得温润和善。倒是与他眉目间的气韵有些协调了,可是他依然存在着危险。   在柳长歌打量男子之时,男子也在暗自观察着她,忽然笑道:“公主殿下果真是处变不惊,到了滴血认亲这一步,你仍旧是从容面对,真是不得不让在下佩服。”   “你是?”柳长歌诧异的问。   男子退后一步,谦和恭谨的向柳长歌行了一礼,“在下司马云海,见过公主。”   柳长歌微微一叹,夜风将她的发丝吹起,月光下的纤瘦身姿竟隐隐一丝萧索之感。   此刻她急躁恐慌的心已经平稳,经历如此,恐怕日后再无任何事情能够打破她的心绪,她悠悠的说:“我不是公主,你不必行此大礼。从今往后,皇朝再无长歌公主这个称谓。”   “公主这话从何说起?你是皇帝的女儿,正统皇室血脉,你不是公主,那谁是公主啊?”司马云海对柳长歌温和一笑。   柳长歌摇头道:“你若晚来一步,我就不是公主了。其实,父皇已经认定我不是他的女儿,所以才会滴血认亲。我在他的心中,早就没有了位置。”   “这仅仅是你的猜想而已,你怎可知晓皇帝的心思?再者,他是天子,经历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多,考虑事情的角度也非你的思维可比。万一他只是想用此方法证明你是他的女儿,来堵住悠悠众口也说不定呢。”司马云海神色温和,手一晃,一把折扇悄声无息的出现在掌间。摇一摇,风姿潇洒,俊美翩然。   柳长歌可没有心情观赏他的潇洒,而是轻声的说:“无论父皇心里怎么想,我始终不是他的女儿。你在关键时刻将我劫走,恐怕不用滴血,父皇也已经认定,我非他亲生骨肉。”   司马云海微微一笑,劝道:“公主不要多想了,你今晚多多少少已经明白呈王的野心。他此计甚妙,只想利用太子离间你与皇帝。不只是让你在皇帝的面前失去信任,更想你妥协他。公主大义,千万不要中计。”   柳长歌诧异问:“你为何知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   司马云海悠悠一乐,“在下不是说过了吗,我叫司马云海,公主可以唤我的名字。我和晴迁是好朋友,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所以,我会在千钧一发之时现身,目的就是不让呈王的计谋得逞。公主可以放心,有在下保护,你可以不受任何人威胁,包括呈王。”   “你是百里晴迁的朋友?”柳长歌心中不是滋味,其实早该想到,面对虎视眈眈的呈王,百里晴迁一定会有准备。却不想,她的朋友竟是个如此出众的男子。   司马云海轻声一笑,“不错。”   柳长歌神色平淡的说:“你是江湖人士?你轻功如此高超,在江湖中恐怕也是地位非常。我真是羡慕晴迁,她能在闲暇时走遍大江南北,结交各地朋友。而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出宫了。”   “倒也未必,只要公主不灰心丧气,你的时运,肯定会转好的。”司马云海神秘一笑,淡淡的说:“公主安心在此歇息,这个地方是皇宫里最为隐秘的位置,就算大内侍卫一宫一宫的搜索,若搜到这里,恐怕也要七八天左右。在这个时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也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预料不到结果会是什么。”   柳长歌淡然一笑,心中的结消隐了不少,轻声道:“多谢司马公子相助,晴迁能有你这个朋友,我真是替她开心。”   司马云海微微一笑,摇扇一挥。冷宫的殿门轻轻的开了,他拱手道:“夜深了,公主请进去休息。”   柳长歌诧异的问:“那你呢?”   司马云海悠然一笑,闭合扇子往上指了指,“我自有去处。”   柳长歌顺意向上看,月光倾洒之下,那棵岑天的古树十分挺拔,茂密的林叶遮住了这座偏僻的小宫殿,在青石地上投射出一片萧索的阴影。   柳长歌惊讶道:“你是说你要睡树上?”   “公主聪慧,正是如此。公主不必担心,江湖中人,不会拘于这些小节。”司马云海哈哈一笑,折扇轻摇,他的人已经伴着柔和的夜风腾空而上。就像一束翩然的蓝影,霎时,隐匿在夜色之中。   柳长歌知道他已经在树上了,只是这棵树太高大,树叶极为茂密,此刻夜深人静,根本也看不清司马云海的身影。这般之下,她悠悠一叹,会轻功果然方便。   柳长歌进了屋,轻轻关上门,摸黑来到桌前,用火折子点亮那半根蜡烛。昏暗的烛光照亮了屋内的陈设,十分简约,而且屋的范围很小,走几步就到达了床榻前。   这么“精致”的格局与星月宫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柳长歌此时没有睡意,因为这里是冷宫,很久没有宫人来打扫房间,床榻上的被子全都被尘土掩埋,她只有亲力亲为收拾一下才能住宿。   不然今晚,肯定无法入睡。不只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因素,更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情,让柳长歌体会了人情冷暖。   收拾了半晌,终于能够住人了。柳长歌累的瘫坐在床上,额头冒出了些汗珠。如果这次能够脱险,她希望可以出宫。   可是,真的能像司马云海说的那样,皇帝只是想证明她是他的亲生女儿,而非要证实她是呈王的女儿吗?   柳长歌静静的躺在床上,思绪有些烦乱。她透着半开的窗子凝望那轮耀眼的月亮。那月光太美却也太孤寂,就算挥洒银芒,普照大地,却无法将她一颗早已蒙上灰暗的心照亮。   柳长歌幽幽一叹,母亲的脸孔突然闪进了脑海。母亲的容颜依旧那么温柔,就像她说话的语气一样,永远都是温和柔缓的。她喜欢与母亲待在一起,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母亲给予的温柔抚慰。   不知为何,母亲的容颜像是云的一样忽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美丽温和的面容,眉眼间的风情与优雅是那样的光彩夺目。   额前那缕飘荡的白发隐隐有种沧桑的美感,却不会影响这轮廓的整体神韵,反而因为这白发的关系,让这女子看起来稳重而优雅,沧桑而淡泊。   柳长歌的心急跳一下,好好的,怎么会想起百里晴迁呢?而今晚那个风度翩翩的司马云海,是否与百里晴迁真的是朋友关系呢?   为何如此想,是因为司马云海说到百里晴迁时眼神里不经意露出的特别情绪,那是一种倍加思念与爱慕已久的情感。   这情感竟然在随随便便的闲聊话语中淡淡流露,司马云海对百里晴迁肯定不只是友情这般简单。柳长歌呼吸一顿,她为何对百里晴迁的事情如此关心?恐怕,她不只是想做晴迁的知己吧。   柳长歌心乱着胡思乱想,直到月光隐匿时,她才渐渐的睡着。   孤寂萧条的夜色已经变的苍白如画,银色的月光早已在时间的流逝下变成深灰之色,静静的覆盖在每个宫殿之上。   司马云海姿态悠然的倚在树杈上,从他此刻的角度放眼望去,能将整个皇宫的宫殿收进眼底,那些灰暗光泽里呈现的,是无穷无尽孤寂与清冷。   通往各宫殿之间的道路灯火通明,隐隐可见一批训练有素的卫队正在沿着各宫闱盘查。   司马云海眯着眼把玩着扇子,看来大内侍卫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但是他选择的地方肯定不会那么轻松的被找到,如此一来,只有静观其变了。   清晨十分,弗儿赶到呈王府,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的禀告给柳呈。   柳呈站在长廊边,静静观赏着花园里盛开的花朵,那锦簇繁华的色彩,映入了他漆黑无波的眼眸中。   弗儿站在他身侧,摇头叹道:“棋差一招,竟会被一个神秘人给破坏了。如果柳长歌划破手指滴下那滴血,恐怕朝堂就变天了。可惜啊可惜。”   柳呈淡淡一笑,“这只能说明,百里晴迁有备而来。如此,我们可以舍去这步棋,直接给他来个结果。”   “直接结果?皇帝不是让您带兵出征西域了吗?”弗儿诧异的问道。   柳呈眯眼道:“那天在朝堂上,皇帝的确下旨让我带兵出征西域,但被我拒绝了。”   “皇帝没有发怒?”弗儿很好奇他是以什么理由拒绝的。   柳呈悠悠一笑,眸光敛去一丝深邃的光泽,“我借故身染重疾避开了统兵,我还把兵符交上去了。”   弗儿大吃一惊,“您把兵符拱手交还给皇帝了?”   “不错,皇帝不就是想要这个吗。出征西域也只是一个幌子,他知道我肯定不会去,我何不主动把兵权上交呢。”柳呈的眸子里闪烁一抹精光:“西域蛮夷的确有些过分,但是西域那种地方不是你想进攻就能步步为营的。西域王与我深交多年,我岂能为了皇帝而讨伐她的领土。我已经与她书信,叫她务必收敛一些。这样,我也好对得起我中原的子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弗儿却道:“那么您不去,还有谁能够堪此重任呢。”   柳呈笑道:“皇朝之中最年轻有为的少年人,除了太子,还会有谁呢。”   弗儿明了道:“原来如此,可是如此建功立业的机会,您为何不推荐五皇子呢。如果五皇子立下了汗马功劳,皇帝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对于您的宏图霸业,也会有帮助的。”   柳呈莫测一笑,“这次出征西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太子出马,未必会马到功成。有可能,会在遥远的边关发生事故。这样一来,皇帝还会有其他的选择吗?”   弗儿微微一笑,“您的确高明。只要太子死了,西域之事也怨不着您,同时还保住了五皇子这步棋。果然高。”   柳呈哈哈大笑,一抹狠厉之色凝固眼底,咬牙切齿道:“我要让皇帝的子嗣一个一个的离开他,长歌如此,太子也如此。最后只剩下老五一个人,他也就只能把江山交出来了。”   弗儿听到这,心中不禁气恼,尖声道:“可万万没想到,百里晴迁不出手,那枚避毒玉却解了我的毒。您的女儿,可是坏了我们的大事呢。”   柳呈冷眉一竖,“长歌在哪里?”   “恐怕还在皇宫里。”弗儿想了想,冷笑一声,“那个神秘人出场惊人,可他未必出宫。只要他们没出宫,就肯定会被大内侍卫找到。到时候柳长歌还是会被抓回去滴血认亲,真相始终是掩盖不住。王爷的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柳呈沉思良久,幽幽的说:“长歌那边先不必去管,主要是太子这边,如果事一成,其他的就都不在话下了。”   弗儿道:“皇帝对出征西域这件事非常重视,恐怕太子在这一两天内就要准备出发了。”   柳呈偏头看着她,“原本我打算让你跟他一起去,可是后来想了想,你还是留在本王身边以策万全吧。”   弗儿柔美一笑,“多谢王爷信任。”   柳呈朗笑一声,“本王一直都很信任你,因为本王与你的父亲交情深厚,自然对你,也是关照备至。放心吧,这件事情用不了几天就会出结果,本王也一直在等待这个结果。是胜是败,就在此一举了。”   弗儿心下一定,满意的笑了。   从清晨到晌午,御膳房里的人手忙进忙出。可是今日似比往日不同,十余名大内侍卫均面无表情的守卫在御膳房门口,对于往来出入的人严谨盘查。   御膳房总管气不打一处来,有这样一道工序阻碍,他们还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陛下的膳食?大内侍卫懂不懂规矩?若耽误了陛下用膳的时辰,谁担待的起?   青脸大汉骆涛一把揪下围裙,冷冷的甩在地上,走到门外扫视这些侍卫们。见莫从寒缓缓走来,他立刻上前拱手,“莫大人,陛下的午膳工序繁多,需要的材料也很繁琐。您是不是能够通融一下,把您的部下撤走,让御膳房能够安安静静的为陛下做膳食呢?”   莫从寒冷冷的看着他,一夜都没有公主的下落,他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冷声道:“不行。”   “为何?”骆涛瞪眼问道。   莫从寒摸了摸鼻子,这股子油烟味太浓了,令他反感,却依旧冷硬着言语,“公主昨夜被神秘人劫走,我奉陛下之命寻找公主下落。所以御膳房这里,乃是重中之重的盘查地点。因为那人无论躲到哪一宫,他都需要吃饭。所以,我命人在此守候,就是为了守株待兔。陛下的膳食劳烦你多费心了,也请你体谅我们的辛苦,配合一下。”   骆涛压着怒气的问:“如果那人不来御膳房呢?莫大人岂不是白费心思,而且还耽误了陛下用膳时辰,一样会罪责惩处。”   莫从寒冷笑道:“他不可能不来的,是人就需要温饱,除非他不食人间烟火。”   “你都说了,他劫走了公主。一个能够在众大内侍卫眼皮子底下劫走公主的人,会是泛泛之辈吗?既然他能劫走公主,那这皇宫也肯定困不住他。他会为了温饱而来御膳房锋芒毕露吗?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不会!”骆涛言语冷漠,讥讽道:“如果莫大人再影响我们做事,我一定会去陛下那里与你辨一辨。”   莫从寒冷眉倒竖,狠狠盯着他。骆涛也瞪大一双牛眼,死死盯着莫从寒。   侍卫们与御厨们纷纷相视,都在两人怒视之中感受到阵阵寒风隐隐盘旋,根本就是无硝烟的战火在暗中沸腾。   莫从寒心中一登,突然觉得骆涛这句话好像真的有几分在理。那人竟然无视他的存在劫走公主,轻功可想而知,恐怕皇宫未必能留得住他,搞不好那人已经带着公主出宫了!   莫从寒的额头冒出冷汗,立刻撤走人手,快速消失了。   骆涛冷碎一声,转身之时,便感觉一道清凉的风从面前吹过。这风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竹叶的清香,令人闻之畅快舒润,心情大好。   依旧是那座废弃的冷宫,这里的庭院很小,只有几棵古树围绕着殿宇四周生长。因为无人光顾,所以地上的繁花都已经干枯了。杂草缺少修剪这道工序而茁壮成长,已经可以埋下半条腿。   不远处一个池塘边,女子身着素白长裙,静静坐在池边。那专注而迷离的眼神好像是在望着池塘里的景物。   这里所有的地方都像是经年从未打扫修整过的样子,可这池水,却清澈如常。水清则无鱼,这池中没有半条鱼的影子,有的,只有这张倒映的清丽脸孔。   柳长歌看着自己的容颜发呆,清澈的眼神如同一支笔,静静临摹着这脸孔上的眉,可眉间那抹祥和之感,却无处不在提醒着她,她的眉眼的确与柳呈有几分相似。   柳长歌意识到这一点,便再无心情看自己的脸。她现在很担忧母亲,母亲一个人待在凤阁内,无人照顾,她怕会出意外。   一阵清风吹乱无波之水。柳长歌眉梢一动,转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优雅男子,见他手上提着一个食盒,便诧异道:“你去了御膳房?”   司马云海将食盒放在池边,摇着扇子笑道:“不错,而且这食盒里的膳食,是给皇帝吃的。”   “什么!你把父皇…”柳长歌言语一顿,轻轻的说:“你把皇帝的膳食偷来了?”   司马云海微微一笑,纠正道:“用偷这个字着实不雅,公主以为,你与皇宫是什么关系呢。”   “若我是公主,皇宫自然是我的家。”柳长歌垂下眼帘,“但是现在…”   “现在,你依旧是公主,没有人会剥夺你的称谓。皇宫既然是你的家,御膳房也就堪比家中的厨房。你在自己家里用饭,怎能算偷呢。”司马云海轻轻掀开盒盖,浓郁的菜香飘散而出,他笑道:“快趁热吃了吧。”   柳长歌看着食盒里的菜,就算再美味,她此刻也没有食欲。她的视线离开了菜盘,久远的望着蔚蓝的天空,忽然道:“既然你轻功无双,可否为我办一件事。”   司马云海笑道:“但凭公主吩咐。”   柳长歌叹道:“我想喝酒,你去御用酒坊帮我取一坛酒来。”   司马云海想了想,轻声道:“公主柔弱之躯,喝酒的话,是会影响健康的。”   柳长歌悠然一笑,“你方才还说但凭吩咐,此刻却又反悔了吗?”   司马云海剑眉一挑,收扇说道:“好,既然公主想喝酒,那在下就去酒坊走一趟,满足公主的心愿。”   柳长歌感觉面前划过一道风,司马云海已经消失了踪影。她想喝酒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因为心中思念。她竟然思念那个女子,那个嗜酒如命却又优雅人生的女子。   她并不是爱喝酒的人,她觉得酒的味道实在太过辛辣,并不适合女人喝。但是,百里晴迁是个异数。想到百里晴迁喝酒时的迷人动作,她唇边不禁浮起一抹微笑。   看来她有些不正常了,居然暗自思念一个女子,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从小到大并未接触过其他男子?还是因为在凤阁生活久了,潜意识里觉得男人并不可靠。   母亲的痛苦说明了一切,就算皇帝位高权重,身份地位都是世上最荣宠巅峰的存在,却依旧给不了母亲幸福。所以,她曾想过不招驸马了,就这样一个人生活到老。   柳长歌忽然一笑,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很傻吧,居然萌生这种念头,恐怕是深受母亲的影响所致。   对不起父皇,请允许长歌最后唤您一声,我其实是不愿接受事实,我是这个世上最懦弱的人。   眼前一晃,司马云海已经微笑着坐在池边,手中托着一坛酒,另一只手里攥着两个酒杯,他悠悠一笑,“喝酒嘛,一人独饮哪能尽兴。就让在下,陪公主喝两杯。如何?”   柳长歌接过酒杯,淡笑道:“随便。”   司马云海笑着倒上了酒,举起酒杯轻轻的说:“你是尊贵的公主,更是晴迁重视的人,我敬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柳长歌连忙问:“你这话从何说起?晴迁如何会重视我?”   司马云海饮下酒后,眯眼道:“数日前,晴迁便与我飞鸽传书,内容就是有关于你的。她视你为知己,不知晓公主对晴迁是否同样如此?”   柳长歌呼吸一顿,怔怔问:“她真的这样说?”   司马云海点头道:“我从不骗人,更不会骗你。晴迁在信中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她说她数日后有可能会消失一段时间。要我务必在这段时间内出现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我与晴迁失去了联系,但我知道,她一定就在我们周围。等到关键时刻,她一定会出现。”   柳长歌闭上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她如此对待百里晴迁,导致晴迁会有可能永远失去内力。   可百里晴迁却依旧喝了那两杯酒,她是神医,恐怕早就知晓那酒里有毒,可她还是喝了。   柳长歌泪如涌泉,百里晴迁这么做,就是想满足她的私心吗?捏着酒杯的手死死攥紧,骨节隐隐苍白,她不断的抽泣,“百里晴迁,你真是个傻子!”   司马云海喝了口酒,悠悠一叹,“她何止是傻,简直是傻到家了。公主殿下,你难道还不对我说实话吗?”   柳长歌拭去泪水,静静的说:“你真的很聪明,你察觉晴迁的失踪与我有关,却能忍住不问。可是此刻,你又为何问出口了呢?”   “因为我想让你明白,你在晴迁的心里,很重要,甚至比我都重要。虽然你和她相识的时间甚短,可她却把你放在心上。你舍得伤害她吗?”司马云海的目光牢牢的锁定在柳长歌的脸上,捏着酒杯的手指骨节同样苍白如纸。   他心中极是担忧晴迁的处境,就算知晓晴迁的消失与柳长歌有关,他依然不会对她发火。   因为柳长歌是晴迁重视的人,他是不会对柳长歌怎样的,甚至一个本该冰冷的眼神,却都化作一场淡然的风,随之消散。   柳长歌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涌上心头,“晴迁在凤阁。”   “凤阁。”司马云海陷入沉思,冷静道:“我只想知晓,她到底有没有事?”   柳长歌叹道:“她中了毒,若六天之内没有解毒,她就会丧失全部内力,变成普通人。”   司马云海心中惊骇,转身要走却被柳长歌叫住,她问道:“你是不是要去凤阁?”   司马云海脸色沉着:“不错,我要去看晴迁。”   “带我一起去吧。”柳长歌满眼哀求的望着他。   司马云海沉吟道:“公主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因为凤阁是皇后的住所,外围已经被大内侍卫包围了。你此时现身,就等于羊入虎口。”   “难道司马公子如此不相信你自己的能力吗?有你保护,我又怎能羊入虎口?”柳长歌静静的看着他。   司马云海一怔,点头道:“好吧,既然公主如此信任在下,在下又岂能让公主失望呢。”   司马云海手一动,折扇已经消失,伸出手臂搂住了长歌,淡淡的说:“如果你有恐高,那就闭上眼睛。”   柳长歌哭笑不得的说:“我不恐高。”   话音方落,她整个人已经被司马云海紧抱着腾飞而起。望着下方的不断闪烁的宫殿,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感怀。   皇宫之中,只有凤阁与龙隐宫是整个宫内重中之重的地方。大内侍卫死守凤阁门口,根本不许任何人进入。就连日常送饭菜的太监都将之拦在外面,仔细检查之后才允许进入其中。   大内侍卫恪尽职守的把守门口,此时已经过了晌午,太阳的光线十分强烈,暖洋洋的照耀在身上,他们纷纷打了个哈欠实在有些困倦。   蔚蓝的天空划过一丝浅蓝,他们以为看花眼了,谁知再仔细一瞅,根本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有一股浓郁的酒香淡淡飘散,让他们的困倦感更加肆无忌惮。   莫从寒铁青着脸走过来,冷声问道:“有没有特别的情况发生?”   侍卫们立刻道:“没有。”   “继续守着,打起精神。”莫从寒吩咐了一声,转身离开此地,脸孔依旧青黑,心情十分不爽。   公主到底被那男子带到哪去了?若要躲避大批量的搜查,就肯定会躲在一处隐秘的地方。皇宫中的隐秘死角有很多,若要全部搜查,没个七八天的时间是无法查探完毕的。   莫从寒忽然一愣,隐秘的地方,就只有无人逗留的地方。那种地方有可能会是废弃的冷宫,因为只有冷宫才寂静无人,如此看来,他们躲到冷宫的几率比较大。   莫从寒想到这,立刻缩小范围,带着侍卫们前往各处冷宫搜寻,明显是急不可耐。   凤阁内依旧春暖花开,桃花缱绻,美丽如诗画般的境地。一阵清风吹乱了枝杈上的花瓣,轻轻一抖,飞散在空中。   柳长歌浅笑道:“你的轻功比我想象的还要高,你就那么轻飘飘的从大内侍卫们的头顶掠过,他们根本毫无察觉。这让我十分感慨,若是有人处心积虑的雇佣江湖高手来刺杀皇帝。那么,他肯定会悄声无息的没命。因为大内侍卫的洞察力真的太弱了,根本无法保护皇帝的安全。”   “我以为公主会因滴血认亲之事埋怨皇帝,可你并未如此,还担心他的安全,着实孝感动天。若皇帝知晓你的心思,必然会感动。”司马云海微笑的看着她。   柳长歌淡淡的说:“在我心里,他依旧是我敬爱的父皇。我们不说这些了,你不是要看晴迁吗,她就在三楼。”   司马云海望着眼前这座高雅的楼阁,一把抓住柳长歌的手臂,微微提气,两人已经到达三楼的阁沿。   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柳长歌不可置信,“怎么回事?我明明叫人把她送到三楼,怎么不见了?”   司马云海旋身一晃,只见窗纱被一股气力击起。柳长歌只感觉眼前几道虚影前后左右飞晃而至。司马云海冷着脸孔道:“整座楼阁我已经检查了一遍,无一人。”   “无一人?那我母亲呢?”柳长歌大惊失色,立刻跑下二楼,却根本没有找到母亲。   司马云海像风一样停在她身边,冷静道:“你好好想想,你母亲和晴迁最有可能被谁带走?”   柳长歌冷漠的抬起头,咬牙切齿的说:“一定是他,是柳呈。他一直都觊觎母亲的心,更想让晴迁为他逼毒。”   司马云海静静的道:“如此,我们就去王府。”   司马云海刚要走却被柳长歌拉住,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柳长歌想了想,便道:“我们不能冲动行事,现在父皇最看重的就是出征西域这件事。呈王因称病而避开了统帅之责,我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前去王府,不就更加给有心人可趁之机。现在正是边关战事紧迫的时候,如果皇朝在此时发生内乱,我担心会有人造反。”   司马云海诧异道:“公主所说的造反,指的并不是呈王。”   “不错,呈王的兵权已经交出来了,他想造反也没有这个资本。有资本的只有朝中两名战功赫赫的将军,秦傲与韩立。这两个人是呈王的心腹,而且秦傲此时应该已经陪同太子出发赶往边关了。如果我们逼急了呈王,太子恐怕会有危险。”柳长歌十分担忧太子的处境。   虽然太子在皇帝的面前指正她的身份,她心中自然也有怨,可她忽然想起晴迁说的那句话,如果太子出事,她肯定也会受牵连。   百里晴迁那么聪明,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甚至预先知晓自己会被呈王威胁,所以让司马云海暗中前来帮助。那么她对太子的评价一定不单单是表面,可能,会因此改变某种结果也说不定。   柳长歌觉得她应该相信百里晴迁,先想方设法的保住太子,后面的事情,顺其自然吧。   司马云海悠悠一笑,试探着问:“难道你不担心你母后的处境?忍得住不去王府?或许呈王这么做,目的就是要逼你去找他。正好给了皇帝一个把柄,坐实了你并非皇室血脉的事实。”   柳长歌一想到母亲那般柔弱的样子,心瞬间被揪紧,可是她能怎样?单枪匹马的闯入王府?恐怕等待的不只是呈王得逞的计谋,有可能还会让父皇对她失望。   到了最后,她还是期盼着能够出现奇迹,她还是想像之前那样,无论快乐悲伤都能够依偎在父皇那宽阔的臂膀之下,做一个享受荣宠与父爱的幸福女儿。   司马云海看着她满脸奢望的表情,忽然道:“公主不必如此,你只需记住一点,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预知结果会是什么。所以,你放宽心吧。”   柳长歌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不过,我还是要去一趟王府。”司马云海淡淡的看着她。   柳长歌诧异道:“你还要去?”   司马云海点头道:“不错,呈王爱慕你的母后,她肯定会没事。可是晴迁就说不准了,如你所说,晴迁中毒有可能会失去内力,我担心呈王会伤害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柳长歌的心也提了起来,神情悔恨,“是我害了她。”   司马云海摇头道:“这是晴迁自己的选择,如果她不愿意,谁也无法伤害她。所以我必须要去一趟,在这期间,公主就待在凤阁吧。你在凤阁之中,没有人会发现你。”   柳长歌轻声一叹,“只好如此了,呈王府戒备森严,你自己小心一点。”   司马云海轻点着头,身形化作一阵清风,静静的消失了。   一片昏暗且宽敞的房间内,只有一张简便的床榻与一张简约的木桌。桌上的蜡烛静静的燃烧,偶尔摇曳的光泽,朦胧的映照在灰白的墙壁上。   一滴液体顺着坛口流出,啪的一声滴落在地上。   床榻上的女子醉眼朦胧,纤长的手臂一左一右抱着两坛酒,红扑扑的脸颊活像两朵火烧云在漂浮盘旋,深深浅浅的印出那醉意红潮的色泽。   偶尔打个酒嗝,朦胧的双眼像是挂了一片轻薄的金纱,漆黑的瞳孔宛如摇曳着温暖的火苗。唇角边的色彩只有深醉之后才能体现出一丝动情的涟漪,饱满的唇瓣似娇艳欲滴的花朵,溢着剔透的色泽,十分诱惑。   女子一头扎进酒坛里,再次抬头之时,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白雪般的脸颊流淌下来。她却满足的笑了,喃喃自语:“好酒…嗝…比大内的酒好喝十倍…嗝…”   “噗,真是个酒鬼。”一声淡淡的言语中夹杂着倨傲与讥讽之意,柔和之中带着尖锐的调子,明显这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子。   这里并不只是一个简约的房间,对于外界而言,这里十分隐秘。这里没有光线,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窗子,不远处的玄铁门忽然滑开。   一个女子静静走进来,步伐缓慢而孤傲。她此刻身穿一件华丽的袍子,与宫中宫女的打扮天差地别。   也可以说,她有这个气质能够将锦绣华服穿出贵族的风韵,她是众人眼中的宫女弗儿,可她还有另一个身份,这个身份才是她的真实身份。   宫女当久了,若非换上一身华丽的衣装,她恐怕还把自己当成宫女呢。这样可不好,她尊贵的身份怎能被宫女两个给玷污呢。   如果不是百里晴迁忽然出现,她与呈王的计策就成功了。说不定现在,她已经离开中原,回家享受恩泽去了。   这个百里晴迁真是恨得她牙痒痒,幸好落到了她的手里,哼,她一定要让百里晴迁求死不能。   床榻上喝得醉醺醺的女子头一歪,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睛里居然有些浑浊的迷茫之色,但她依旧一眼认出了弗儿,并笑道:“你的毒,果然厉害。”   “是吗?可我看你好像并没有深中奇毒一样,依旧是高雅的挥霍人生,舒舒服服的享受着饮酒的乐趣。看来我的毒并没有奏效,这般境地之下,你依然如此潇洒畅快。”弗儿站定在桌前,透着昏暗的烛光死死盯着百里晴迁那张美丽的脸蛋。   她并不嫉妒百里晴迁,因为她的美貌可以变幻万千,而百里晴迁却只有这一张容颜,虽然美丽,可它就要幻灭了。   百里晴迁喝了一大口酒,悠悠一笑,“无论谁喝了酒,都会变成潇洒的人。弗儿姑娘想与我干一杯吗?哦不,这里没有酒杯,只有酒坛子。咱们举坛痛饮如何?”   弗儿冷碎一声,瞪眼道:“你这个酒鬼,我可没心情陪你在这喝酒。”   “你不陪我喝酒,那就叫一个能陪我喝酒的人来吧。”百里晴迁转过头不予理会她,而是自顾自的喝酒。   昏暗的烛火之下,她朦胧浑浊的眼神里竟划过一丝清明之光,忽闪即逝,再一看,依旧是醉的一塌糊涂的面孔。   弗儿冷眉倒竖,这个百里晴迁中了她的毒,居然还有胆量用这般藐视的语气对她说话,简直该死。   烛光忽然微微晃动,弗儿已经来到百里晴迁的面前,五指成爪,便要对她痛下杀手。眼神里的杀气早已掩盖了这房子里的浓郁酒气,冷然肃杀,只在片刻。   百里晴迁依旧神色颓废,半闭着眼沉醉不堪。在武功高强的弗儿面前,她此刻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小绵羊,任其宰割只怕也是瞬间之事。   那阴冷的手爪给百里晴迁造成片刻的呼吸阻碍,若被这只手掐住脖子,肯定会瞬间毙命。   百里晴迁感受到生命的垂危,神色忽然闪过一抹慌张,根本来不及躲避,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听门口一声冷喝,“住手。”   弗儿的手在距离百里晴迁的脖颈一寸时停下,只见她透明粉嫩的指甲已经悄然变黑。那深邃的颜色如同墨一样浓黑,充满了剧毒。只要百里晴迁那雪白精致的肌肤稍稍触碰一丁点,恐怕立刻就会见阎王。   弗儿轻声一叹,默默的收回了手,一字一顿的说:“王爷,您来的可真及时,否则,百里晴迁这条命,早就已经归于尘土了。”   百里晴迁转头望去,只见门口处,台阶之上站立着一名颇有威严的中年男子。   一身黑色长袍虽然普通,却无法掩盖那股气派凌人的王者之气,眉心的祥和之韵颇为明显,但在烛光的映照下,那眉目间的光泽,怎么看都有种算计的成分掺杂其中。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王爷气魄非凡,一身风度犹如王者亲临,区区一个王侯称谓,到底是埋没了这气韵。”   柳呈眸光一亮,忽然大笑了两声,“百里姑娘的见解果然独到,那么你说,本王应不应该改变一下此刻的身份呢。”   “王爷的身份已经是位高权重,朝中无人可比。若要再攀巅峰,恐怕就只有九五之尊的位置能够入王爷的眼了。”百里晴迁依旧在笑,长指轻轻的摩擦坛口周边的光滑感。   弗儿冷冷一笑,斜眼看着她,“百里姑娘如此说来,是要王爷取皇帝而代之,坐上九龙宝座吗?”   百里晴迁浅笑不语,用那双朦胧的醉眼静静瞧着呈王。   柳呈缓缓的走下台阶,来到百里晴迁的面前,眯眸一笑,“百里姑娘的话语真是令本王心情愉快,可是九龙宝座并非普通的椅子,本王怎能喧宾夺主,大逆不道?”   百里晴迁冷笑一声,“再大逆不道的事情王爷都做了,怎么到最后一步,反而不敢了呢。”   柳呈看了眼弗儿,弗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甘心的瞪了一眼百里晴迁,便退出了密室。   柳呈转眸盯着百里晴迁这副醉生梦死的懒散模样,淡淡一笑,“百里姑娘此话从何说起啊。”   百里晴迁悠悠一笑,“你和皇后之间的事情,以为瞒得住所有人吗?”   柳呈心中一惊,慈善的眉眼再也无法掩盖那迸发霜气的冷厉,他心平气和的说:“百里姑娘可不要信口雌黄,诬陷本王不要紧,可别损害了皇后的清誉。”   “损害皇后清誉的人是你不是我,如果你不是纠缠皇后,她岂能悔恨终生?”百里晴迁用淡然的语气质问。   柳呈剑眉一挑,冷冷的问:“是她亲口对你说她后悔了?”   百里晴迁道:“这还用她亲口说吗,她宁愿自己中毒也不想伤害皇帝,就凭这个心思,你认为她对你有情吗?”   柳呈冷笑道:“那毒是皇帝给她下的,与我何干?”   百里晴迁眯眼道:“是不是皇帝下的毒,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百里晴迁!”柳呈怒发冲冠的瞪着她,“不要以为你医术高超就有叫嚣的资本,别忘了你的命还捏在本王的手里。我让你生你就生,我要你死,你就活不过明天。”   百里晴迁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无所谓,我本江湖人,生死又何妨。”   柳呈冷眼看着她,难道她真的不怕死?   百里晴迁忽然道:“皇帝的疑心太重,柳长歌被你三言两语的哄骗帮你做事,皇后又昏迷不醒,而太子,恐怕已经出发去边关了吧。从一开始的瘟疫,到柳长歌中毒,再到皇帝中毒,整件事情都是你在幕后操纵。为的就是你谋夺皇位的狼子野心,我说的是也不是?到头来,你的所作所为却伤害了风馨儿母女,她们应该是整个布局里,最无辜的人。”   柳呈的脸孔逐渐扭曲了起来,忽然癫狂大笑,“一切因果,都是因为皇位。凭什么他柳恒就能坐拥江山美人?而我,就要在付诸所有的同时,还要忍受自己的女人被他占有?这种情况发生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不会甘心。本王,只是要拿回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有什么错?”   百里晴迁悠悠一叹,“我只想问王爷一句,江山与风馨儿,你到底想要哪个?”   “既然你已知情,本王就不必隐瞒了。实话跟你说吧,江山美人,本王都要。”柳呈负手而立,这姿态竟似蓬勃万里的雄峰,气势威凛。   百里晴迁忽然笑了,“可是风馨儿已经生命垂危,我请问王爷如何力挽狂澜?”   柳呈漫不经意的说:“有你这江湖第一神医在,馨儿怎么会有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2 章   百里晴迁一怔,侃侃道:“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可惜啊,我内力全失,如何救她?再者,就算我内力全部恢复,也救不了她。”   “你用这话骗长歌,她或许会相信,你认为本王会信你的话吗?”柳呈冷冷的看着她。   百里晴迁打了个酒嗝,眼神愈发迷蒙,似乎是勉强在支撑意识般,她浅笑着道:“你身边那位弗儿姑娘,不就是用毒的高手吗?风馨儿身上的毒,便是出自她的手笔,她能下毒,怎能不会解毒?”   柳呈眸光收敛,脸上闪过一丝痛惜的悔恨,“此毒的确厉害,可是没有解药。当初给馨儿下毒,是我一时冲动。导致现在,我也中了毒。这算是自食恶果吗?”   “你的毒,远没有风馨儿的严重。你只要利用你二十年的内力自行逼毒就可以解毒,而风馨儿身上的毒已经入侵了心脉,所以无解。”百里晴迁推开酒坛子,懒懒的依靠在床边,睡眼朦胧。   柳呈一把抓住百里晴迁的肩,将十分困倦的她拎了起来,狠狠的威胁道:“百里晴迁,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要在三天之内给我把馨儿的毒解了。否则,我要你后悔一生。”   “我以为你要让我生不如死呢,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仁慈。”百里晴迁满不在乎的任凭他拎着,此刻她身体绵软无力,如同一滩春泥。呈王想怎么样,她根本无力反抗。   柳呈放下了她,转身走出密室,到了门口时转头看着她,“柳长歌的性命取决于你,否则,你们就会天人永隔,我还会让你生不如死。这一次,你应该不认为我是个仁慈的人吧。”   不等柳呈踏出密室,百里晴迁忽然道:“柳长歌是你女儿,你真忍心这么做?”   柳呈悠悠一叹,“我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三天之内你没有想到解毒之法。我就只能让长歌下去陪她母亲了。我想你一定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所以,你最好尽心尽力的去做。”   呈王已经离开,这处幽静的密室里就只剩下百里晴迁一人。简朴的床榻十分干净,呈王并未把她当成牢犯一样对待,可困在这间密室里,等同于牢房。   百里晴迁浑浑噩噩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一个人影,那人身穿素白衣裙,静静的站在河对岸。隐约是在向她招手,可她怎么也下不去河,更无法与相隔对岸的女子相聚。   在朦胧如幻的月影当中,她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容颜。清丽柔和的面孔,祥和可亲的眉眼,与那身高贵清雅的气质完美结合在一起。   清风带起她乌黑柔亮的发丝,在空中肆意飞扬。薄唇边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是那样的温润舒雅,宛如一抹柔风,悄然的吹入心间。   百里晴迁知道这其实是一片虚无的画面,可是她仍然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半晌,她惆怅一叹,“漫漫长夜,谁能来陪我喝酒?”   “到了这般境地,你却依旧惦记着喝酒,我可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了。”一声清朗的大笑传了进来。   玄铁门忽然滑开,男子手摇折扇,风度翩翩的踱进来。那一双温暖如春日柔风般的眸子,就这般平静的看着她。俊逸面庞上的笑容十分温润,掠一丝柔和,道不尽思念。   百里晴迁眯缝着眼静静的注视着他。男子也在平静的看着她。两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只是彼此的眼里,都隐含着深深的笑意…   望着园中的景色,柳呈有些心不在焉。他不能确保百里晴迁是否真能够研究出解药,但是馨儿的毒必须要解。一切的过错都因他而起,这个责任他会一力承担。   大军已经出发两天了,而百里晴迁最终的期限也只在明天。柳呈压下心中的急迫,转身来到床榻前,深深的望着女子平和柔美的眉眼。   他叹了一声,轻轻坐在女子身旁,抚上她苍白冰凉的手。心中一惊,馨儿的手怎么这么冰?他皱紧眉头吩咐了一声,“快去拿火炉。”   外面居然半天没动静。柳呈怒喝道:“人呢?都死哪去了?”   一声悠悠的叹息传了进来,明明如祥和之风一样的感觉,却像是刺骨的锥,悄声无息的扎进柳呈的心上。   柳呈猛然转头,那翡翠的珠帘之外,映入一个挺拔的身影。清风将他一身白袍吹动着飘飞,腰间斜插着一只碧玉长箫。   他就这般悄声无息的进了呈王府的后花园,王府铁桶一般的堡垒对于他来说,根本就如同踏进自己家门这般轻而易举。   来人的视线定格在女子的脸上,那苍白的容颜就像是陈年的旧纸,上面写满了风霜与尘埃的孤寂。   这一刻,男子的心忽然闪过一丝尖锐的疼痛,导致他平静无波的眼神里,霎时迸射出浓烈悠久的恨意。   这股恨意就像连绵的冰河霜气,瞬间将柳呈包围。   柳呈闭上了眼,身躯微微一震,将那盘旋在周身的冷厉之气击散。这一刻他睁开了双眼,静静望着那个人,“任何人都挡不住你的脚步,而你,也终于来讨债了。”   男子冷冷一笑,“自然,你欠下了债,就一定要还。”   “如果你不想让馨儿伤心,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因为此刻坐在龙椅上的不是我,而是柳恒。”柳呈神色凝重的看着他。   男子幽幽一笑,“只要是伤害馨儿的人,我都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人是皇帝也好是王爷也罢,都只是个称谓而已。你觉得,有区别吗?”   柳呈眉峰一凝,只见男子微微一动,一束冷光迎面而来正对他的面门。   四周的空气似是全都被这一束光耀聚敛,桌椅轰然崩裂纷飞,那琉璃的翠玉珠帘被击散飞射。柳呈身形一闪,堪堪避过了这一剑。   男子手掌翻开,散发着冰冷光泽的长剑忽然在他手里倒竖旋转。无比强烈的光耀刺痛了柳呈的双眼,而那股冰霜般的剑气已经直逼而来。   男子的双眼闪过一抹杀意,他必须要杀了这个男人。此时,床上的女子忽然眉峰一动,一丝微弱的呻.吟从喉咙里发出。   虽然这声音很轻,却让男子的动作猛然一顿。   冰冷的剑尖已经指在柳呈的喉咙处,只要他微微一送,这个给馨儿带来无尽痛苦的男人就会气绝当场。   “馨儿!”柳呈没有理会喉咙处的剑锋,而是将目光死死盯在女子的脸上。   男子眉峰一挑,似是沉思了半刻。忽然收回了剑,旋身飞闪。窗纱微动,摇曳着一抹淡然的风姿。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连同床上的女子,也一并不见。   柳呈追到窗前,任凭他内力高强,目视八方,却依旧无法追寻男子的踪影。   馨儿被带走了!这个人就这般轻而易举地带走他心爱的女人,风逐云!   柳呈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滔天怒意,勉强压住心中蹭蹭攀升的焰火,看来出征西域的事情也该早早了结了。   风逐云既然来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情他肯定是会插手,一旦他插手,事情就不好办了。   凤阁内的环境依然典雅。柳长歌静静的看着花开花谢,满园的粉红之色与馨香美好的气息却根本不能让她充满死寂的心得到半点的舒畅。   司马云海已经走了三天了,他到底有没有找到晴迁的下落?呈王府戒备森严,柳呈又身怀绝世武功,万一被发现,会不会危及他的生命呢?   柳长歌越想越惊心,她觉得她不能再安于这里悠闲的环境中,或许外面已经变天了。   算算日子,出征西域的大军快马加鞭,估计已经行程半路,如果平静安稳的话,再有半个月就会顺利到达边关。她总觉得这次出征之事有些蹊跷,却又无法洞悉柳呈的心思。   还有母亲,这些天她很想念母亲,却必须要忍住不去呈王府。明知母亲就在呈王府,可她却畏首畏尾无能去救。   司马云海一直没消息,说明他根本没有找到晴迁。柳长歌心中一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她或许可以试一试。   穿过桃花林。柳长歌轻而易举的走出了凤阁,令她诧异的是门前的侍卫队居然撤走了。难道皇帝收回成命了?柳长歌苦涩一叹,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柳长歌不知的是,她刚走出凤阁。一道白影就闪入了阁中,闪电般的速度根本无人察觉,何况,他怀中还抱着一名柔弱的女子。   男子小心翼翼的将风馨儿扶躺在榻上,手指快速的点中她胸前的穴道,见她悠悠转醒,才轻声一叹,“妹妹,你这是何苦?”   风馨儿苍白的脸颊体现出了身体的极度虚弱,在这个状态之下,她只能勉强支撑着意识。唇角溢出鲜血,她却淡淡的笑了。   这抹笑容是如此的牵强,如此的可怜。风逐云的眼里不禁流出了泪水,死死的握住她的手,痛惜的轻唤,“馨儿。”   “哥…”风馨儿看着哥哥的脸庞,心中的想念化作泪水夺眶而出。苍白的唇边依旧是那抹虚弱的笑,就连声音也无力到细若如丝,“我以为能够平静的走完这一生,却未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你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我若不来,怎能亲眼看见你受此非人之痛。”风逐云满眼痛惜的看着她,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风馨儿轻叹一声,“事情都过去了,你不必执着。因为命运,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我们都被命运所牵绊,这是宿命。”   “你认为这是宿命,我却不然。你受的委屈,经历的苦痛折磨,以为只有宿命两个字就能抵消吗?”风逐云凝神静气,勉强让心态平和下来。此时妹妹在怀里,他心中安定了不少。   风馨儿淡然的表情掩盖不住那如纸般的苍白面孔,她觉得身体好冷,冷的让她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她却没有力气再开口了,哥哥的执着,来源于她。若非当年之恨,她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只是,一切的悔悟都来的太晚了。她这具残破的身体,就快要坚持不住了。这次能够醒来,不仅仅是因哥哥的穴道冲击法,更因为她潜意识里需要这段清醒。   她忽然问:“长歌呢?”   风逐云静静的说:“她去了一个地方,只有见到那个人,她才会挽回自信,做一个真正的公主。”   风馨儿了然道:“长歌也有她自己的宿命,我终于明白晴迁的心思。幸好我没有那么做,终究来得及。”   风逐云满眼忧伤的看着妹妹,见她轻轻的闭上眼,心中忽然慌乱起来,“馨儿!”   “命该如此,无需强求。我希望能留在这…”一声轻微的叹息从风馨儿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她静静的闭上了眼。   梦里,那个人在向她招手,就在河的对岸。她追寻了过去,发现身体很轻盈,她竟然从这条河上,飞到那个人的身边。   他用宽阔的臂膀将她拥入怀中,用那双充满疼惜与歉疚的温情眼眸凝视着她,声音格外温柔:“你若将这一世交给我,我必会用一生的柔情对你。给你幸福,让你快乐。”   这个梦很长,就像根本没有尽头一样,无法结束。她沉醉在梦中的景象里,只想与他永远在一起。   凤阁之中,花开花落。忽然,一声凄惨的嘶吼声震撼了整个宫廷。   那声音宛如江河中的惊涛骇浪,带着雄浑威凛的气魄仿佛要震翻皇朝,却无法掩盖那吼声里的悔恨与悲伤。   龙隐宫的地面微微颤动。柳恒震惊自己听到的这声凄厉巨吼,他忽然坐立不安,心中慌乱。   那声吼叫太凄惨了,就连莫从寒都抵挡不住那股蓬勃而出的悲凉。不知为何,这一刻他想哭。   见皇帝脸色剧变,莫从寒拱手道:“陛下,方才那声音,是从凤阁里传出来的。”   柳恒心中一惊,额头忽然冒出冷汗,这一刻他无比心焦,立刻问:“找到长歌了吗?”   莫从寒沉默的摇头,“卑职无能。”   柳恒怒发冲冠,刚要拍案大喝,殿门忽然开了。   柳长歌缓缓的走进来,望着龙椅上惊讶不已的柳恒,她轻轻的跪在殿中央,颤抖着声音说:“陛下,您想如何处置我都行,我只求,您能让我见母亲最后一面。”   陛下?柳恒的心忽然悲切起来。长歌是从什么时候起竟用这种冷淡的表情对待他了?是因为先前那场滴血认亲吗?导致长歌心怀怨念,连一声父皇都不愿意唤他?   莫从寒心疼的看着公主,这一刻他的心已经放下了。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找到公主的藏身地点,那处废弃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冷宫,他当时赶到的时候看到了池边的食盒。   那里面是皇帝的御膳,他心中吃惊不已,在暗骂那男子偷盗御膳之时,却根本没找到公主。   情急之下,他想到公主最在意的是什么。就算在侍卫搜查的危险之中,公主依旧惦记着那个人。   所以,那个地方他不必去了,而是在回禀圣上之前,他撤掉了守卫在凤阁殿门前的侍卫。一切罪责他都一力承担,只求让公主心愿得偿,不受伤害。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公主会突然出现,而且只身一人来到这里,难道她不怕再次滴血认亲吗?   并非怀疑公主的身世,只是皇帝疑心太重,根本不会放过这血缘混淆的大事。无论证实与否,公主都会受伤害,所以他心疼。   柳长歌感受到莫从寒关切的视线,便冲他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贴身侍卫,她心里是有愧疚的。   他们相识时间不长,但她知道,莫从寒是可以为她拼尽性命的人。她也不知从哪来的想法,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这种感觉很强烈。   柳恒叹了口气,“长歌,你想见你的母后,自然可以去凤阁。为何要来求朕呢?”   柳长歌道:“因为母亲根本就没在凤阁。”   这句话,竟让柳恒大吃一惊,他不顾形象的跑下龙台,高声喊道:“来人!摆驾凤阁。”   “不好了陛下…”一个太监神色慌张的跑来,扑通跪在地上,表情惊慌道:“皇后,皇后出事了。”   柳恒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顿时天旋地转。耳中轰的一声,一切都幻灭了。   周围人的呼喊声,夹杂着柳长歌的紧张呼唤,莫从寒的惊慌失措,以及大内侍卫与太监们震耳欲聋的哭天抢地。   柳恒只觉得心脏正狠狠的扭曲着,疼痛的感觉潮涌般侵袭了思维。明明是白天,他却只看到一片黑暗。馨儿,馨儿出事了…   内阁之中,一片寂然。陈明哲静静的为皇帝把脉,眉峰忽然一皱。   柳长歌紧张的问:“父皇如何?”   陈明哲收回手,平淡道:“陛下是急火攻心,导致忽然休克。现在他身体里那股翻涌的气力已经消退了,一会便会转醒。”   柳长歌终于放下了心,忽然看向那个哆哆嗦嗦的太监,紧张问:“母后究竟出了什么事?”   太监颤颤巍巍的回答:“奴才是萱妃宫的人,由于凤阁距离萱妃娘娘的住所很近。所以,当那声吼叫喊出来的时候,奴才吓了一身冷汗,娘娘便立刻叫奴才前去看一眼。这一眼,却险些…”   “快说!我母后到底怎么了?”柳长歌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满眼都是恐惧。   太监哇的哭了出来:“皇后…皇后归天了!”   柳长歌缓缓放开了他,目光空洞死寂。   莫从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后归天了?怎么会如此突然?见公主一副空洞绝然的模样,他的心顿时四分五裂般疼痛无比,“公主…”   柳长歌的眼泪夺眶而出,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一股疼痛的气流翻涌而上,喉咙一涩,竟吐出了一口血。   “公主!”陈明哲震惊失色的跑过去,想要接住她的身体,却被莫从寒抢了先。   莫从寒心痛的看着昏迷的柳长歌,这张清丽的面容苍白至极,他竟也忍不住流出了泪。公主半生都在惦念皇后娘娘,此时娘娘归天,最伤心的,莫过于公主。   百里晴迁中了毒,陛下仍虚弱的昏迷着,太子出征多日不回音信,此刻公主却也大受打击昏迷不醒,皇朝难道要变天了吗?   时间如流水般无情而过,直到夜风袭来,带着满园的桃花一并飘洒了一地。   凤阁内一片寂然,好似到处都徘徊着孤独与悲哀的气息,使人落寞。   柳恒满眼悲伤的看着风馨儿的容颜,掌下的双手好冰冷,就像在握着一块精美的冰。他空洞的目光不离风馨儿的脸,眼眶已经哭的红肿不堪,却依旧换不回馨儿的生命。   众御医都跪在阁内,感觉此时的气氛已然萧索。仿佛一曲悲哀的旋律缠在身边。窗外的花忽然凋谢了,那些桃树竟瞬间干枯,上面的桃花变成一片枯黄的颜色,落寞的掉下来。   陈明哲吃惊的摇头,“正值春分,桃花居然枯了。这是在用它们短暂而凄美的生命来送别它的主人吗?”   柳恒悲从心生,他依然静静的握着风馨儿的手。就像两人第一次初识那样,她站在桃花树下,如此的美丽,如此的淡泊。   当他牵上她的双手时,他对天发誓,要给馨儿最完美的一生,可是,他却食言了。   柳恒的唇在颤抖,闭上眼流下了最后两行泪。轻轻的横抱起风馨儿,这一刻,他无法挺起身姿。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下了楼,侍卫们跟随在后,静静的走过这一条悲伤的路途。   柳恒将风馨儿放入皇撵,她的面容极为安详。他将她薄唇边的血迹拭去,让她安安静静的睡着。   这一刻,他心中翻腾着熊熊恨意。馨儿的死,与那个人脱不了干系。这么多年了,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柳恒面无表情的说:“立刻下旨,皇后病逝。三日后,京城南林道出殡,举国同哀。但凡有一个人未穿素服,立刻斩首。”   “遵旨。”新任太监总管封硕立刻照办拟旨。   柳恒坐上皇撵,大队人马离开凤阁。   莫从寒忧心公主的情况,便立刻赶回星月宫。   他关紧了殿门,回头一望,见柳长歌依旧昏迷不见苏醒,心中焦急万分。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在凤阁中并未发现百里晴迁,难道公主并没有将她放在凤阁吗?百里晴迁现在到底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窗纱被一股清风带动着飘晃起来,莫从寒眉峰一凝,余光忽然闪过一道影,他立刻跑到窗旁,四下张望,却并未发现什么。   转身过来时,却见一个白衣女子静静的坐在公主身旁,那双如清水般的眼眸里荡着柔和的韵意,就这般专注的看着公主。   莫从寒屏住呼吸,他没有叫出女子的名字,只觉得这一刻自己好像是多余的,只得默默的退出宫殿。   女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柳长歌的脸颊,这张清丽容颜上的苍白之色,令她心疼。纵然知晓一切都会发生,她仍旧是舍不得。舍不得长歌为此悲伤欲绝,那颗单纯的心,恐怕再也经受不住打击了。   也好,从此之后,再无任何一个人可以伤害你。前二十年你会产尝遍苦痛,最终将忧愁抛却。之后的人生,你会很轻松的面对。   女子微叹一声,清风吹了进来,额前一缕雪白的发丝轻盈飘荡。将这渲染尘世浮华的气息吹散,独留一种绝世温情的淡然。   皇帝回到龙隐宫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严逊谦和,而是全程都面无表情,双眼冰冷的可怕。   皇后的死给他带来莫大的打击,冲动与冷静挣扎的边缘险些让他的头瞬间爆炸。   他勉强的压下悲伤,终于挨到了早朝。坐在九龙宝座上,他冷冷的俯视着龙台下的臣子们。   太监忍痛宣布了旨意,众臣得知皇后死讯之时,哀哭一片:“陛下,保重龙体啊!”   柳恒冷笑一声,目光静静的扫视着所有人,忽然将视线定格在韩立的身上,语气出奇的平静,“韩将军,你替朕去通知呈王。皇后归天,他是不是也该来上朝了。”   众臣都将探究与疑惑的目光射向威武不屈的大将军韩立身上。陛下今日好像冷静的出奇,明知道呈王久病多日,却忽然说出这句话。   韩立拱手道:“陛下,王爷身染重疾,卧床已久。恐怕,不能来上朝。”   “哦?到底是什么病可以让一个内功深厚的人重至卧床。朕倒想了解一二。”柳恒冷眼锁着他。   韩立的脸庞依旧无表情,声音也十分冷,“王爷的病来的急,就算内力深厚,也抵挡不了病痛的折磨。而且,王爷的病会传染,如果陛下想去王府探望王爷,恐怕不成。陛下要保重龙体,才是社稷之重。”   柳恒忽然笑了,冷硬的声调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朕不管呈王到底患了什么病,就算只剩下半口气,皇后出殡当天如果他不出现,就不要怪朕不念兄弟之情。退朝。”   众臣心中一哆嗦,这陛下为何如此针对呈王?皇后娘娘出殡,为何一定要重病的呈王在场观摩呢?   韩立望着拂袖而去的皇帝,深邃无波的眼中划过一缕冷厉的光泽。   下朝之后,柳恒召见了莫从寒。对于皇后出殡的事宜,以及出殡当天的守备都交由莫从寒亲自处理。   莫从寒跪在地上,领旨道:“臣恳求陛下,出殡当天,请让公主随行。”   柳恒闭上眼,经过这件事情他仿佛老了十岁。双鬓上的雪白之色已经蔓延了半个头,现在的他,看起来比真实的年岁要苍老。   他轻轻的摆了摆手,叹息道:“长歌是皇后的女儿,她自然要到场,你退下去准备吧。”   莫从寒安下了心,刚要退下却又被叫住。   柳恒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对莫从寒低声道:“出殡当天的戒备一定要严谨,朕不许任何人打扰皇后安寝。还有,如果那个人一旦出现,务必给朕拿下。”   莫从寒思索半天皇帝口中的那个人,忽然大惊失色,“陛下!”   柳恒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下去吧。”   莫从寒恭敬的退出龙隐宫,沉默的走在长廊上。心思复杂多变,忽然心神有些不宁。他抬头望着迷幻的月光,不禁想起了公主。有百里晴迁在,公主必定会没事。   月的光耀隐藏在云层后头,几缕光线淡淡的映照而下,轻洒在女子的脸颊上,她仿佛是感受到了这光泽的柔情,缓缓的睁开了眼。   柳长歌睁眼的瞬间感觉胸口处隐隐疼痛,她捂着心口慢慢的坐起来。烛光忽然摇曳,将一个优雅的倩影映刻在华丽的墙壁上。   柳长歌吓了一跳,刚要叫出声却听那人微微一笑。声线是如此的淡雅,如此附有迷人的磁性,心中一跳,连忙遁声望去。   静坐在桌前的女子见柳长歌视线袭来,便轻声一叹,“公主殿下,你终于醒来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柳长歌满眼惊喜,“百里晴迁!”   百里晴迁喝了口酒,摇晃着酒囊说:“酒又快没了。”   柳长歌连忙下床,因为太虚弱的缘故,腿部无力支撑身体,她就像一滩软泥一样的滑下来。   百里晴迁眼睁睁看着她跌倒在地,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扶,会不会显得很冷漠?应该是很冷漠吧。   因为她想让柳长歌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薄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还想着要去冒险?简直自不量力。   柳长歌委屈的看着她,泪水像是细雨一样的流下来,苍白的唇瓣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晴迁,我母亲…我母亲…”   “你母亲死了。”百里晴迁直话直说。   柳长歌呼吸一窒,无尽的悲伤袭卷了她的心。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胸口内的疼痛感忽然扩大了范围,疼的她冷汗直落。   百里晴迁微叹一声,起身来到她的面前,将她扶起靠在床榻旁,“你血气攻心,已经伤了心脉,昏迷了两日。”   柳长歌目光空洞的喃喃道:“两日…”   “不错。”百里晴迁坐在她身旁,盯着她的眼睛。   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全是哀伤与忧愁,眼眶肿胀不堪,明显是哭过了头。百里晴迁心中一叹,淡淡的说:“皇后明日出殡。”   柳长歌急忙下床,“我要去看看母亲。”   “你现在还有力气吗?给我乖乖的回来躺着!”百里晴迁一把将她拉回来,看着跌入怀中满面惊诧的柳长歌,她恨铁不成钢的皱着眉,“你还是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在去操心别人的事吧。”   “那不是别人!那是我母亲。”柳长歌死死瞪着她,气急之下忽然咳嗽起来。   百里晴迁立刻点中她的穴道,止住了她的咳嗽,冷眉一挑,“你母亲希望你成长起来,而不是一味的意气用事。”   “我只想陪母亲走完最后一程,难道这也有错吗?”柳长歌满面悲伤的看着她,忽然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晴迁,求求你,让我见母亲一面。”   “你现在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如何能见你母亲?难道你要我抱你去见她?”百里晴迁的神色平淡如水。   柳长歌道:“你医术高超,肯定有办法的,我只想在明天陪母亲走完最后一程。否则,我会悔恨终生。”   百里晴迁离开床榻来到窗前,抬眼望着月色,淡淡的说:“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你会见到你的母后。”   柳长歌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此刻无力感袭卷了身心,又困又累的感觉侵袭脑海,她又睡了过去。   百里晴迁转头望着柳长歌的睡颜,清丽眉眼苍白容颜,她的心忽然被触动了一下。也许明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明明是暖春时节,可天空却下起了雪。片片雪花轻盈飘落,静静的落在人们的肩上。所有的百姓都身穿素服,皇后病逝,举国同哀。   “娘娘未到四十就病逝了,真是太可惜了!”   “失去皇后,皇上应该是最心痛的人了!”   百姓们都神色悲切的望着那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一队人马。   五十余名禁军打头阵,每个人都穿着整齐的素服,帽子顶端扎着白如雪的孝布,手中挥洒着纸质冥钱。   冥钱飘洒了满地,附带着无比沉痛的哀伤气息。虽然出殡的队伍极为气派,但这悲伤的气氛却硬生生的将气派渲染了忧伤。活像是一幅悲惨苍白的画卷,而那口素雅的棺材,却是这画中最为失色却又浓重的一笔。   柳长歌双眼空洞的骑在马上,聚焦点全都凝在前方那口棺材上。直到今晨,在百里晴迁的帮助下,她恢复了力气,也见到了母亲。   母亲苍白冰冷的面容上蒙了一种灰暗萧条的悲意,但眉眼却依旧清美柔和。她走的很祥和,仿佛放下一切,怀着解脱,圆满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柳长歌当时在想,母亲离开那一刻,应该很满足。因为她看到母亲唇边的笑容,虽然很浅淡,可那是最美的一抹笑了。   柳长歌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的双眼红肿一片,就连眨眼都会带动边缘的肌肤传来一种尖锐的刺痛感。   望着漫天飘飞的冥钱,肃静的街道两旁全是百姓们哀痛悲伤的脸孔,往日的繁华变成如今的苍凉。   柳长歌心中一叹,不枉母亲母仪天下一场,百姓们的悲伤神情与哀痛之心,对于升天的她,已是莫大的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柳恒坐在队伍中央一个巨大的轿子里,二十个禁军联合抬着皇帝的轿撵,步伐平稳的向前走着。   透过繁重的纱幔,柳恒眼中只有悲哀这个苍白无力的色彩,瞳孔表层的血丝就像藤蔓一样盘根错节的袭卷了眼球,却无法掩饰一种孤独的忧伤。   此时此刻,他后悔!后悔没有在最后那一刻陪在馨儿的身边,更后悔这二十年来,没有好好的珍惜馨儿。   馨儿是带着悔恨走的,她恨自己。哪怕自己是皇帝,哪怕自己地位崇高,依旧是辜负了她!   柳恒满心的懊悔,这一刻他才明白,皇权是孤独的,是无情的。断没有和谐美满的家庭,恩爱情深的妻子来的重要。他失去的不只是馨儿,还有那一份长久埋藏心底的爱。一个失去爱的人,是可悲的。   队伍缓缓向前,那曲忧伤悲凉的旋律一直敲击着所有人的心灵。变的空洞,孤寂,沉哀。   一家酒楼的二楼栏杆旁,风逐云神情冷漠的望着出殡的队伍,目光悲凉的跟着队伍前头的棺材。他的妹妹就躺在那口棺材里,永远的安眠了。   这一刻,他闭上了眼。一股磅礴的气流忽然冲破了心脉的阻隔像是浪潮般的涌上喉咙,一丝鲜血顺着他苍白的唇边滑落下来。   他若无其事的将血迹抹掉,转过身不去看那悲伤的队伍。妹妹,你尽管安详的睡去,哥哥我必定会为你讨回恩怨。   “盟主万不可冲动。”百里晴迁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他。风逐云的心情她能够理解,妹妹的死给他带来沉重而又伤痛的打击。   二十年未见一面,今朝相聚,却是生死之别。任谁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她才会感受到风逐云体内翻腾的气力,一向淡然冷静的他,若是冲动行事,后果不堪设想。   那一曲伤感的旋律一直在耳边盘旋,风逐云的脸色霎时冷然无比,“你说,他会出现吗?”   “必然会。”百里晴迁语气笃定。   “我很想一剑杀了他。”风逐云的眉峰间霜气徘徊,周围的空气急速下降。   就连百里晴迁都有些受不了这股冰冷的气息,宛如置身于九幽寒冰洞,霜入骨髓,冰入心间。   她无奈的说:“盟主的气力太过勇猛,若您再不收起,我恐怕就要被冻死了。”   风逐云收敛气息,淡淡的道:“我忘了,你失去了内力。”   百里晴迁微叹一声,刚要说什么,却听轰的一声,整个地面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那声音仿佛就像千军万马忽然来袭一般,而他们也确确实实的听到了马的嘶叫声,而且不止一匹。   震耳欲聋的嘶叫声放肆的传遍五湖四海,整个京城里的百姓,全都被这万千人马的阵势吓的魂不守舍。   望着前方那恢宏的一幕,众臣子立时心跳急速,瞳孔放大了几倍,耳朵都要震聋了。   出殡的队伍被迫停下,禁军们见势不妙,立刻对前方忽然出现的兵马拉起弓弦。但是没有陛下的旨意,他们不敢随意放箭。   满城的街道都被那大批黑衣铁甲队占满,他们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弓箭拉开。   霎时,无论是酒坊还是客栈的楼层中都出现了一批严谨的黑衣人,他们手中的弓箭,全都对准了出殡队伍中那座庞大的轿撵。   这个举动令众人控制不住的尖声大叫,却被一声冷漠的叹息制止,“都住口!”   轿撵前的纱幔轻轻一抖,那是柔风的抚摸,光泽的照耀。透出了纱幔后头之人的面部轮廓,竟出奇的平淡。   柳恒的目光一直都锁在那批铁甲卫队最前方黑马上的人,语气极为平静,“朕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可你还是来了。”   那匹威武的黑马之上,坐着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脸庞充满了浓重的冰霜之气,血红如修罗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口素雅的棺材。这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馨儿死了,她的遗体就在前方那口棺材里!   “怎么是呈王?他不是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了吗?”   “可看王爷的气势,他何止没病,简直生龙活虎。”   朝臣们都大惊失色的望着气派勋然的柳呈,那冷酷的气息竟有一种势不可挡的威严。   空中的阴云聚在众人的头顶,从云层中透射下来的光线苍白而又清冷。照在那人的脸上,将他眉眼间的慈悲之韵悄然抹去,只剩下一抹沉冷阴戾的狠辣。   柳长歌盯着那个人的脸孔,无波澜的眼里充满了浓烈的恨意。但她并未动,因为她今日不想与任何人有争执。至少在母亲入土为安之前,她不想去质问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呈王,还是皇帝。   百姓们都不知所云的望着两方对峙的情景,皇后娘娘出殡的重大日子,王爷怎会带兵出现?而且看他的脸色,着实很难看啊。难不成,他要与皇帝兵戎相见吗?那可是大逆不道啊!   柳呈忽然一笑,笑中夹杂着冰入骨髓的冷意,讽刺道:“都说皇帝仁爱,本王却不这么认为。这么多年来,你将皇后囚禁在凤阁,导致她忧伤至死。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如今她死了,你假惺惺的为她出殡,生前伤她彻底,死后也用不着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柳恒阴云密布的脸色霎时沉着下来,就连声音也沉冷的可怕,“伤她彻底的人不是朕,而是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什么情况?”   “陛下,这…”   众臣连忙跪地一片,几名丞相立刻紧张的劝道:“陛下矢言了!别在说下去了。”   皇帝下旨说明皇后的死因乃是染病而逝,可如今听皇上与呈王的对话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暂且不管皇后的死因到底为何,必然是牵扯了呈王。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了皇室的家丑。陛下岂能当着满街百姓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皇朝岂不落人话柄?   柳呈讥讽道:“几个老不死的,你们怕这件事情宣扬吗?本王偏偏不让你们如愿。今日,我就要将实情公布于众!让天下百姓了解一下,他们尊崇叩拜的皇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无情人。”   “柳呈!”柳恒怒发冲冠,再也保持不住内心之中平静。   “哈哈哈哈!”柳呈仰天大笑,这笑声传遍了整个皇城,消失在朗朗晴空之中。   他厉眼一横,指着皇帝怒道:“你!卑鄙无耻的窃取了我的江山,夺走了我心爱的人。将她终生囚禁在凤阁,就是不允许我们见面。你怕她会不顾一切的跟我在一起,所以,你明知道她中毒当时却可以极力挽救之时,你没有救她。因为你从内心里不相信她,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应该是你。”   “你给朕住口。”柳恒险些被他气吐血,高声大喝:“莫从寒。”   一束恢宏的冷光划破天空,带着势不可挡的凌厉之风直冲呈王面门。柳呈斜身一闪,轻松避过了刀锋。   莫从寒冷眉一皱,手中的刀化作一束光,在虚无缥缈的行迹里,斩断了马腿,噗嗤…血洒高空。   柳呈隔空翻身,宽袖一卷,四周的空气像是忽然聚敛如浪潮般朝他涌来,暖阳的光线骤然冰冷,化作一股极强的气力汇聚于掌心。   砰的一声!莫从寒被这雄厚的掌力瞬间击飞,脏腑如鼓锤震裂般疼痛无比,扑通一声撞在酒楼的门前,吐出一口血。   众人见呈王出手如此狠辣,纷纷惧怕着后退。那些手持弓箭的禁军们各个脸色灰白,呈王竟然一掌将莫统领击败,他的内功当真是深不可测,掌法亦是威武无穷。   “放箭!”柳恒冷冷的喝道。   如同流星般的箭羽横空飞掠,紧张威胁着呈王的精兵。可是,呈王却幽幽一笑。就在百姓们诧异呈王竟然不下令抵抗之时,却见一黑一红两道身影从铁甲卫队后方飞掠而出。   黑影的身姿飘渺迷人,宽大的斗篷轻柔一拂,顿显一种绝世柔姿。   众人当下目瞪口呆,那人明明身披一件极宽大的斗篷,可这妖娆的风姿竟让所有人都为之着迷,无形之间,给人一种妩媚嫣然的美感。   然而,这美感之中却夹杂着残酷的冷厉,那人身姿轻盈旋转,足不沾地,竟在眨眼间从后方平移到了前方。袖袍挥动之间,散出一片清和之风,风中夹杂一股馨雅的花香之气。   整个京城的街道全都弥漫了这股香气,百姓与禁军们闻之昏厥在地,官员们大惊着捂住口鼻,才幸免于难。   砰砰砰!红袍男子英挺的身姿旋转飘飞,那些飞射而来的利箭全都受尽他宽大的披风之中,空气因此而凝固。他眉峰一冷,披风一抖,数千万箭羽从他怀中飞射而出。   每根箭羽的箭头,都镀上了一层光耀,尖锐无比而又势不可挡的朝着皇帝的轿撵射去。   街道处死寂一片,莫从寒眼睁睁看着那男子威武冷傲的身姿,他竟是无敌将军秦傲!秦傲不是随大军出征了吗?怎会忽然出现在皇城?难道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柳长歌震惊尖叫:“父皇!”   “皇上!”臣子们惊魂剧烈的呼喊。   箭羽的锋利光芒刺痛了他们的眼睛,空气仿佛被这极快的速度摩擦出一种冷肃的声响。霎时,皇帝的轿撵被这数千箭羽轰击的四分五裂。   一束蓝光出现在天边,眨眼却来到了眼前!柳恒以为自己今日定然命丧当场,谁知肩头一紧,整个人腾飞起来。   将下方的狼藉场面看在眼中,柳恒的目光死死盯在棺材上,心中松了口气。幸好,棺材完好无损,馨儿没事。   烟尘爆破的瞬间,形成一片范围庞大的雾气。雾气逐渐散去后,透出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当今皇帝柳恒,另一个却是一名身着洁净蓝袍的男子。他眉峰间的气息似洋溢着春光的明媚,在光泽的映照下,十分夺目迷人。   柳长歌见状松了口气,连忙跑到皇帝身边,紧张道:“父皇,您没事吧?”   “朕没事,长歌,你有没有受伤?”柳恒担忧的上下扫视着长歌,见她摇头,便放下了心。   方才那片箭羽之势太过猛烈,街边的商铺全都受到了波及,一片狼藉之下,焉能保全面貌?幸好长歌没事,否则,他愧对死去的馨儿。   柳长歌忍住哭泣的冲动,将目光转到男子的脸上,感激道:“多谢司马公子相救。”   司马云海淡淡的说:“只要陛下无事便好。”   柳长歌吐了一口气,立刻将恨意的目光射向不远处的柳呈,冷冷的说:“你竟然对父皇起了杀念,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柳呈眉眼冷凝,静静的看着柳长歌满目恨杀的双眼。此时,他的心竟然疼痛了起来。   身披黑斗篷的弗儿与红袍凛凛的威武将军秦傲齐齐闪到柳呈的身侧,两人一左一右冷面寒霜的注视着皇帝一行人,眸中的不屑讥嘲之意极为浓烈。   柳恒心惊的盯着秦傲威凛磅礴的姿态,惊诧的问:“你不是去西征了吗?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太子呢?”   秦傲幽幽一笑,俊朗的面庞蒙上了一层阴戾的光泽,“陛下还是忧心一下你自己的性命能否保全吧。太子嘛,他回不来了。”   柳恒的脑海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只感觉眼前影子乱晃,差点没瘫倒在地。   柳长歌急忙扶住他,冷眸锁住秦傲,“你把太子怎么样了?”   秦傲的神情上出现了可惜之意,悠悠的说:“太子一路水土不服,劳心伤肺。还没来得及到达边关,就已经死在路上了。这一连番死了皇后又死了太子,陛下可不要太过悲伤的好。”   “你以为朕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柳恒勉强支撑着意识,死死瞪着秦傲。是他害死了太子,这一切都是柳呈的安排。自己早该想到的,当柳呈推荐太子之时,就开始了这场谋杀之计。   “陛下如果不信,那我也没办法。”秦傲冷冷的笑着。   柳长歌望着倒地一片的禁卫军,心中忽然凄凉悲切。此时此刻,皇朝的守备竟如此不堪一击的全军覆没。这般光景之下,她想起了百里晴迁。可是,百里晴迁也中了毒,若在场,也只能干瞪眼,解决不了事情。   司马云海突然道:“公主不必担忧,我一定会保护你,更不会让皇帝陛下出事。”   柳长歌心中安定不少,虽然没见识过司马云海的武艺,可他是百里晴迁的朋友,晴迁的朋友怎能会是泛泛之辈呢。   柳呈凝望着那口棺材,忽然身形一闪,穿透群臣的围堵,朝棺材掠去。   柳恒大叫一声,“你休要动馨儿!”   司马云海微微皱眉,身形一动,迎了上去。   弗儿媚惑的眉心轻微一皱,斗篷凌风飞舞,刹那间,她已经闪到司马云海的面前,柔弱无骨的手指轻盈一捏,这个举动充满了风情万种的妖娆,就这般暧昧的抚上了他的脖子。   弗儿的身体亲密的贴在司马云海的背上,唇边的笑意妖媚邪肆,柔媚的声音极是迷情,“司马庄主,你可不要乱动呦。不然,你这美妙的人生可就要幻灭了。”   司马云海剑眉一凝,只感觉背后那具身体似柔弱无骨般的充满致命的诱惑气息,抚在脖颈上的手冰凉透骨,却隐隐一丝刺痛感。   那只纤细的手中,此刻竟捏着一根通体光华的银针。司马云海无奈一叹,自己居然被这个女人挟持了,真是失策。随即皱眉,他本想运气反击,却发现提不起内力,这是怎么回事?   弗儿微笑着解答他神情上的疑惑,“你闻了我的香气,已经中了毒。你与我们王爷作对,根本讨不了好处。”   这一幕看的众人十分惊诧,而这一晃间,柳呈已经到达棺材前,一掌将棺材盖击飞。数百道银色凌光从中飞射而出,那是钉棺材盖用的银钉,居然在他的掌力之下土崩瓦解。   由于这气力太过猛烈,那数百根银钉就像是暗器一样穿透了众大臣的身体。几名丞相连忙惊叫着躲避,场面着实轰动。   整个京城陷入沉默的死寂之中,百姓与禁卫军们全部昏迷,亦或是,已经死了也未可知。满街的躺尸却没有半点血腥气息,有的,只有孤寂的苍白与悲伤。   柳恒眼睁睁看着呈王的举动,心中怒不可止,高喝道:“不许你接近馨儿。”   柳呈冷淡一笑,盯着皇帝的眼神里充满了讥讽,“现在皇朝已经无人可用,莫从寒被我一掌废了武功,司马云海也被下了毒,你的兵力也都全军覆没了,我看你还拿什么与本王斗。众臣听着,这个江山本该是我的。可是柳恒,是他硬生生在先皇的榻前逼迫先皇下旨将皇位传给他。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用武林之势威胁,先皇根本就无法招架。所以,他才顺利的登上了皇位。”   柳恒怒道:“一派胡言!”   臣子们互相对视,均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呈王。丞相陈泽钦惊诧的道:“皇帝登基已经二十余年,既然当初的皇位继承是窃取来的,那么你为何会隐忍二十年?”   柳呈将目光转到棺材里的女子,这张柔美容颜上的浅笑是他一生的悔恨,将这二十年来的哀怨全都化作一声叹息,“因为她。”   柳长歌呼吸一窒,死死压住内心喷涌滔天的火气,压着声音颤抖的说:“母后尸骨未寒,请呈王放过她。”   柳呈忽然转头盯着柳长歌,轻声一笑,“女儿,你应该站在父王的身边,却为何要站在那个伤害你母亲二十年的男人身侧。你难道不知,你此番的行为,是大逆不道吗?”   众臣全都将震惊的目光投向柳长歌,他们没听错吧?呈王居然亲切的唤长公主为女儿?这怎么可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恒的脸孔彻底阴沉下来,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脉中涌入喉咙,他咬牙将那股血气咽了下去,“柳呈,朕今日把话撂在这。皇位是父皇亲传给朕的,当时众大臣都在现场,你不觉得你编造的谎言漏洞百出吗。朕是天子,不会与你计较这些。你的不甘心,来自于馨儿。朕承认,当初是你和馨儿初识在先。可当你背弃与她的诺言时,她已经对你死心了。这二十年来,你频频出入凤阁,以为朕都不知道吗?你给馨儿下了毒,让她受尽了非人的痛苦,最终含恨而死。你还有脸在这搬弄是非,朕今日一定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我请问你有什么资本杀我?就凭这几个老不死的臣子吗?他们今日得知了这个丑闻,都得死。”柳呈那双充满阴戾的双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杀意,冷漠的声音回荡在充满死寂的街道中,“杀。”   这个杀字轻描淡写的从柳呈的口中说出,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冰冷,如此的不近人情。到了众臣的耳朵里,却如同地府的招魂锁。   每个人的眼里都写满了浓浓的惊恐与骇然。一黑一红两道光影从众人眼前划过,众人只感觉脖子一凉,心脏骤然停止,生命竟在这光影交错的瞬间走到了尽头。   两人各回原地,那道红影正是无敌将军秦傲,而另一道身影,则是整件事情发生之后一直未有所动却伺机而动的大将军韩立。   两人竟嚣张的当着皇帝的面联手杀掉数十名臣子,完全是不把柳恒放在眼里。就连那几名举足轻重的丞相,也都无一幸免的遭了毒手。   柳恒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他的臣子们,皇朝中的顶梁柱,全都在一瞬间被杀!简直是惨绝人寰,天理不容!   柳长歌惊恐的望着柳呈,这个男人根本就是魔鬼!竟然杀掉了满朝文武,难道他要一举推翻皇朝吗?她悲痛的喊道:“你竟下的了手,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柳呈冷冷一笑,笑声中夹杂着令人骇然的疯狂,“人命在我的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长歌,你若再不过来,我就立刻在你面前杀掉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7 章   柳长歌义无反顾的挡在皇帝身前,痛彻心扉的说:“好,你要杀,就连我一块杀,我宁愿与父皇死在一起,也不让你如愿。”   柳恒震惊的看着她,“长歌!”这一刻他的心好痛,馨儿与他天人永隔,此刻,就只剩下这个女儿了。长歌居然没有为滴血认亲之事而怪他,此时此刻竟要为他赴死,这份父女之情已经走到巅峰,他愧对长歌。   柳呈气急败坏的说:“你居然认他为父,我才是你的父亲!当着你母亲的面,你居然不认我?”   柳呈说着便将女子抱起来,凄凄哀哀的看着她无血色的脸孔。   此刻皇朝的人已经全军覆没,就只剩下呈王的铁甲卫队在面无表情的观看着一切,是宿命就总要有个了结。二十年前的恩怨,走到今天,当然要有个结果。   柳恒见馨儿被呈王抱着,竟一把推开柳长歌奔向前去。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馨儿的遗体,他恨不得杀了柳呈!   “父皇!”柳长歌连忙追上去。   秦傲与韩立眼中杀气放射,不待呈王吩咐,他们立刻闪了过去,想要一举杀掉皇帝。皇帝一死,这江山便是呈王的,他们就是开国元勋。   司马云海担忧的望着柳长歌,却无奈自己此刻动弹不得,完全是着了这个女人的道。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微暗的精光,就连离他最近的弗儿都没有发现这个细节。   秦傲与韩立的动作十分迅速,霎时已经拦住皇帝与公主的步伐,刚要下杀手。道路尽头,一道凌厉的风带着狂狼滔天的趋势袭卷而来。   狂风之中,一道细微的光泽划破空气,只能看到那一闪即逝的虚影。可以看出那是一把长剑的轮廓,细长的剑像是一道霹雳的闪电一样,嗖的一声,擦过两人的衣襟。   秦傲与韩立双双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缓缓的低下头,这个动作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艰难了,因为他们此刻根本使不上力,或者说,他们根本不能控制思维。   当长剑消失在天空的尽头时,卷浪的狂风骤然烟消云散。噗嗤…浓血喷洒在高空,秦傲与韩立的身体居然从腰部分割开来,瞬间四分五裂。   这血腥气息十分浓重,街边的商铺全都被飞溅的血液染红。看尽这一幕的柳长歌目瞪口呆,心脏险些没就此停止。   一股恶心感翻涌而上,却被她死死压了下去。这场面真的太血腥了,秦傲和韩立的身体是在他们面前分割的,她距离最近,根本是目睹全程。   柳恒也已经吓傻了,以秦傲和韩立的身手,他以为自己会在劫难逃。可是,死的却是秦傲与韩立。是谁?是谁救了他们?手法居然如此凌厉迅猛!   柳呈冷冷的注视着一个方向,方才那柄剑就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竟然一剑杀死秦傲与韩立,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且那一剑竟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难道,是他…?   弗儿也冷冷的望着那个方向,方才以为那阵狂风会是雄厚内力的推动,可看到那把剑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这哪是什么风,分明就是剑气!   此人的剑气居然如此霸道,瞬间结果了秦傲与韩立的生命,两个将军武艺超群,内力更是深厚无比。可是面对那把天外之剑,根本就不堪一击。   不远处一家酒楼的二楼,一道优美的身影翩然飘下,轻盈的步伐缓慢而优雅,看似轻飘飘的一步,却已经来到了几人的面前。   铁甲卫队见此,弓箭立刻对准了那名姿态悠然的女子,发生如此轰动的大事,这女子居然如此气定神闲的出现,无论是武功还是来意,都可能会威胁王爷。   司马云海见到来人,立刻笑道:“看来你出现的很及时。”   “我已经来晚了,可惜这些大臣了。”百里晴迁神色懊悔的摇了摇头,走到柳长歌的身边,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柳长歌看了看她,摇头道:“你若不出现,我与父皇都会惨遭毒手,幸好你来了。”   弗儿不可置信的尖声道:“百里晴迁!你居然还活着?”   柳呈更是震惊的瞪着百里晴迁那优雅的风姿,从容的气魄,阴沉着脸孔道:“你居然有能力逃离密室?”   “晴迁当时的确没有能力离开,因为她失去了内力。我能找到晴迁并救了她,还要多亏王爷领路呢。”司马云海温和的笑容里夹杂着讥嘲。   离开凤阁之后他便立刻去了王府,正好见柳呈外出,他一路尾随柳呈到达西郊一处隐秘的地方,下了地道才知道晴迁被囚禁在那里,他惊喜之余将晴迁救走。   柳呈冷笑一声,“原来事情都坏在了你的身上。堂堂云海山庄的庄主居然偷偷的尾随本王身后,你可真是磊落啊。”   “对于正大之人,自当以光明对之。对于小人,也就不必了。”司马云海连讽带刺的模样,就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处境一样,更是将脖子上那根尖锐的银针忽视了。   柳呈冷冷的压下怒火,弗儿银针一动,司马云海的脖子立刻被刺出了血。   她冷冷的看着百里晴迁,出言警告,“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才现身。正如你所说,一切都太晚了。若想要司马云海活命,你就立刻自裁在我面前。”   面对弗儿的威胁,百里晴迁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未多做言语,而是将探究的目光投向柳呈,沉声道:“你杀了这么多人,业障无量。你觉得今日,你会如愿以偿吗?”   “难道我不会吗?”柳呈抱着馨儿冰冷的遗体,眼神阴冷的盯着百里晴迁,无尽的恨意弥漫在眼中,“我原本以为你可以救馨儿,可你让我失望了,第一神医不过如此。就算你救过别人,可到最后,你却救不了自己。”   “王爷可要把话说清楚,我如何救不了自己?”百里晴迁定眼看着他。   柳呈侃侃道:“你中了毒,今日是第七天。当正午的阳光照在你身上时,你便会气血逆流,爆体而亡。百里晴迁,你让我失去了馨儿,我就要你的命!”   弗儿阴狠一笑,“王爷不提醒我倒是忘记了,今天已经是第七天。百里晴迁,你有没有觉得,腹部隐隐胀痛,而且各经脉中的血液开始沸腾向心脏处凝聚。任凭你医术高超,却无法留住你的生命,真是可惜啊。”   百里晴迁忽然皱紧了眉,柳长歌紧张的拉住她,神色悔恨的说:“都是我不好,是我一己私欲害了你。”   百里晴迁捂着肚子忽然叫痛。柳恒悲伤道:“百里神医,一切都是朕,你要怨就怨朕吧!”   “你们两个,我谁都不会怨。”百里晴迁忽然一乐,竟在几人震惊的表情下动作优雅的拨开酒囊的盖子,饮了口酒,根本没有毒发的迹象。   弗儿震惊的叫道:“怎会这样?你怎么会没事?”   柳恒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尽管她喝酒的姿势如此的优美雅致,但她的确没有毒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柳长歌的神色却平静了许多,忽然望向弗儿,冷冷一笑,“你的毒的确厉害,可是,你低估了百里晴迁在我心中的位置。”   随后又将视线转到柳呈的脸上,柳长歌的眼里凝着一抹悲痛,“你叫我给她下毒,我却万万不能。”   柳呈不明所以的瞪着她,他发现柳长歌的心机与胆量好像并非他心中所想那样懦弱不堪,反之…   “可你明明中了毒!”弗儿不可置信的尖叫,阴戾的目光死死锁住百里晴迁,“我明明检查了你的身体,你脉搏虚弱根本无法运气,难道不是中毒的迹象吗?”   百里晴迁悠悠的笑了,“的确,我的经脉很弱,那是因为,我并没有中毒,而是中了软骨香。”   柳长歌接下去道:“我无法加害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为了混淆你的监视,我暗中将毒药换成了软骨香混在酒里。软骨香的效果就是让人骨骼酥软,造成脉象薄弱的假象。十二个时辰后,内力就会恢复如常。”   柳呈心中吃惊,冰冷目光锁住百里晴迁,语气忽然平静下来,“可在这之前,你的内力已经枯竭,就算没中毒,你又如何恢复如常?”   百里晴迁眸光深邃的说:“这世上有一味药,名叫聚气丹。吃了它,可以让损伤的内力恢复如初。”   柳呈忽然一惊,“聚气丹全天下就只有一粒,传说在神医单阳子手中,你是如何得到的?”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这世上的巧合的确很多,御医陈明哲师承单阳子,他特意为我求了这颗丹药,正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幸运非常。”   “就算你没有失去内力,你也无法力挽狂澜。”柳恒大喝一声,在他目光的示意下,数万铁甲卫手中的箭一触即发。   成千上万道箭羽宛如漫天飞掠的流星,附带着冷凌的光华飞射而来。威凛之势,不可抵挡!   百里晴迁袖袍一挥,一股疾风从地面上卷起,混合着大片尘沙,漫天飘洒,霎时将袭来的数万箭羽定格在半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8 章   莫从寒看中时机,咬紧牙关奋力将手中的刀甩了出去。砰砰砰…   数万道箭羽的箭头被这凌快的刀锋齐齐斩断,风沙飞扬散去,失去箭头的箭羽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构不成威胁。   柳长歌见此松了口气,斜面却劲风袭来,凌厉的掌风将她锁定,她看到了柳呈那双阴狠毒辣的眸子。难道,他真要杀了自己?   “长歌!”柳恒一把将她推开,只身迎上了柳呈,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长刀,尖锐的刀锋径直刺向呈王,“你要杀朕,朕就和你同归于尽。”   柳呈不屑大笑,“你太自不量力了,就凭这把破刀?”   柳长歌目光呆滞,眼见两个对她极重要的人就要互相残杀,悲凉的感觉无形之间放大了数十倍,她撕心裂肺的喊道:“不要!”   嗖!一道光泽划破天空,天外飞剑再次袭来,瞬间将柳氏兄弟的交锋阻隔。这剑气十分耀眼,五光十色的幻彩带着蓬勃的罡气,风中夹杂着神秘的龙吟声响,剑身轻微一震!   柳恒与柳呈瞬间被这强大的气力震的后退数丈,与此同时,剑身飞快扭转,锋利的剑尖直刺柳恒胸膛。   “父皇!”柳长歌冲了上去,却被百里晴迁抱住并飞速后退。   寂静的街道中盘旋着这股摄魂无比的光耀与气力,酒楼边的酒坛砰砰砰的砸了一地,满街道全是浓郁醇厚的醉人飘香。   弗儿竟被迫后退很远距离才满脸震惊的停下。而柳呈则眸光一亮,看来那个人要杀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皇帝。   千钧一发之时,所有人都以为皇帝肯定会瞬间归西。可那把剑却轻飘飘的刺破了他的肩头,瞬间扭转直朝柳呈飞去。   柳呈大惊失色,双臂一展迅速后退。飞扬的尘土掩盖了他倒斜的身姿,却露出了那张惊吓的容颜。   柳长歌心痛的大喊:“别!”   身后是众铁甲兵,每个人的脸孔都充满浓浓的惊恐,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全都放软了身子。   柳呈避无可避只能运起全部内力抵抗这一剑。剑的光耀近在眼前,他闭了上眼,冷汗顺着额头滴落,表情痛苦的扭曲起来。   袍子因内气灌注的作用而翻涌鼓起,在罡风之中呼呼作响,他的面前形成一个半圆形气墙,锋利的剑被挡在气墙之外,忽然嗡鸣一声,砰!   气墙四分五裂化作滚滚硝烟,烟消云散之际,一道流光像是柔水一样从剑鞘一直蔓延剑尖,直刺柳呈心脏。   柳长歌痛心的捂住了嘴,满眼的悲伤,心痛欲绝差点没当场昏厥。   柳呈以为自己死定了,可这把剑却没有刺入他的心脏。而是被一个冷漠的男子握在手中,这男子来的太快,完全是在眨眼间忽然出现。   可他的出场实在太过惊险,皇帝震惊失色的看着他,忽然叹气道:“没想到会是你。”   柳呈也没有想到,他以为先前这把剑已经离开,而剑的主人也已经悄声遁走,可此时看来,并非如此,他冷冷的叫出了男子的名字:“风逐云!”   风逐云平静的握着剑,只要他轻轻一送,柳呈就会毙命当场。就在他要下杀机之时,他却改变了主意。   他冷漠的神色平淡下来,并未言语,而是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柳长歌,便收剑离开了。   风逐云的背影孤寂单薄,当他消失在道路尽头时,一声悠悠的叹息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斗,一切的起源已经归于尘土。让死者安逸,才对得起曾经的过往。”   柳恒跑到棺材旁,一把抱住女子,痛恨的双眼死死盯着目光呆愣的呈王,“你根本不爱她,你爱的只是你自己。今日是馨儿入土为安之日,你竟来打扰她,只为了皇位。馨儿可悲,她一生都毁在了你的手里。”   柳呈回神后觉得内力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流失,难道那一剑,竟将他的内力都化掉了?他惊道:“弗儿!”   弗儿移动身形,正待靠近皇帝之时,觉得四周的空气忽然扭曲了一下,四面八方同时发出惊响,嗖嗖嗖…   十三根细白光线迅速划过几人的眼底,像流光一样的速度射入弗儿的身体,弗儿的动作微微一顿,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惊惧。   百里晴迁五根手指忽然一动,似是隔空控制着什么。柳长歌看的惊诧,“那是什么?”   百里晴迁淡淡的说:“是我的药针。”   司马云海悠悠一叹,缓缓的走到两人的面前,凝望弗儿那张震惊的脸,“这十三根针已经封锁了你身上最重要的十三个死穴,冠名生死十三针。你若动半下,经脉立时崩裂,死状会很惨烈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生死十三针!”弗儿的目光仿佛要吃人,就这么死死瞪着百里晴迁,绝望的道:“我最终还是输给了你。”   “我们的起跑线不一样,终点自然不同。弗儿姑娘,你们南疆的蛊毒的确厉害,可以悄声无息的杀人于无形。当初公主中毒,便是你这个贴身宫女的杰作。”百里晴迁平静的看着她。   弗儿心中一惊,冷笑道:“我的确会些毒,可你说什么南疆的蛊毒,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百里晴迁淡淡一笑,“你别不承认,当你第一天服侍公主的时候,你就已经对她下了毒。后来,当公主醒来之后,你又奉了呈王之命,对她再次下毒。你假借陈明哲开的补药,将毒下在了药碗里,被公主喝掉。”   柳长歌心中颤抖,“原来是这样!我说那晚喝完药早晨醒来时会疲惫不堪,原来是中毒了!”   百里晴迁轻声安慰她,“蛊毒虽然有潜伏期,但你放心,我已经帮你解毒了。”   柳长歌心中安定。柳恒也是心安了不少,忽然瞪着呈王,“你真是不择手段,就连长歌都不放过,你对得起馨儿吗?”   “我怎么做,你没有权利评说。”柳呈冷笑一声,随即将视线凝在百里晴迁的脸上,“我真是低估你的能耐了。”   百里晴迁挑眉道:“不敢当,你对我起了杀心,我当然要想办法自保。你和南疆王之间的秘密,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南疆王?”柳恒震惊的看着百里晴迁,“南疆王一直窥视我中原疆土,难道这一切都是南疆王的计谋?你怎么会知道?”   百里晴迁道:“因为公主与你中的毒都是南疆最毒的蛊毒,南疆王有一个女儿,自小就生存在遍野的毒山上,擅长养蛊。从小就被毒气熏染的她,身体表层会自然散发毒气,这毒气在她踏入中原之时,刻意用花香掩盖住了。但是,花香只能掩盖表层,却掩盖不住内里的毒素。”   百里晴迁说到这里,定眼看着弗儿,“我说的对吧,你就是南疆王的独生女儿,弗槿月。”   弗儿心神巨震,忽然仰天长笑,媚惑的双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杀意。可是,她此刻连动都不能动,更别提杀了这个女人了,恨只恨她小瞧了百里晴迁。   柳恒冷冷的看着呈王,“原来你早就与南疆王有勾结,要窃取江山的一直都是你。”   柳呈目露凶狠,冷笑道:“那又怎样?成王败寇并非世人能够评说。今日就算我败了又如何?太子已经死了,其他皇子此刻也被我安插在皇宫里的部下杀掉。你皇位后继无人,柳氏江山在你的手里断送。我看你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柳恒脑中一片空白,这一刻他心已死,灵魂也随着馨儿的离开而名存实亡。太子的死令他心灰意冷,他满面绝望的留下了两行老泪。   柳长歌想要劝说两句却忽然听到一阵马蹄飞踏的声响,这声响震耳欲聋,轰天裂地,似要把这结实的地面给震塌。   百里晴迁目光悠久的遁声望去,轻轻的说:“谁说太子已经死了?”   柳呈目光狠辣的瞪着她,“你说什么?”   柳恒目光灼灼的望着百里晴迁的身影,心中忽然凝起一丝生机。   百里晴迁浅笑不语,就这般静静的望着前方,万马嘶叫之声如雷鼓般一直盘旋在耳旁。   街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了大批兵马,骑在前方战马上的是一名威武昂扬气魄非凡的男子,深红的将军袍迎风飞扬,他原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副将,可因今朝这般壮举,却令他的命运从此改写。   太子柳允兆骑着马跟随在他身侧,在见到皇帝的身影时,立刻惊喜的喊道:“父皇!”   “是太子!太子居然没事?”柳恒老泪纵横的望着那马上意气风发的俊朗青年。   柳长歌望着太子身后那队黑衣人,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幸好,幸好来得及。从秦傲口中得知太子已经出事的时候,她内心震惊。   其实在太子没出发之前,她就已经想到,跟随大军前去的还有呈王的心腹秦傲,秦傲是五皇子的舅舅,而五皇子表面和善可背地里一直觊觎太子之位。所以,她唯一能够为太子做的,就只有派身边的护卫去保护他。幸好,太子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9 章   千军万马的阵势开到了眼前,柳允兆立刻下马,急急跑到皇帝面前扑通跪地,哭道:“父皇,儿臣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柳恒百感交集,看到太子无事,他一颗心也放下了,“允兆,只要你没事就好。”   柳呈不可置信的说:“你居然没死?”   “秦傲那个逆贼想要杀掉本宫,着实是妄想。”柳允兆死死瞪了一眼震惊的呈王,又将视线移到柳长歌的脸上,“多谢皇姐救命之恩。”   柳长歌悲伤的摇了摇头,这句皇姐,令她心中五味杂粮,不知道该不该应允。   柳允兆此时的心里只有感激,根本不会多想其他,他对皇帝说:“在前行的路上,我水土不服身体虚弱,秦傲借此机会叫人在药碗中下了毒。我知道秦傲是呈王的心腹,因此我暗中提防了这招。被发现之后秦傲的兵力将我追到一处悬崖,我当时不想被万箭穿心所以跳了崖。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我却被皇姐的护卫救了。赶回来之后我立刻入宫搬救兵,对了,这位是我的副将,元孤风。”   那个拥有大将之风的男子跪在皇帝的面前,拱手道:“陛下,末将来迟了。”   柳恒摇头道:“来得正好。”   柳呈闭上了眼,忽然,一股气力从他身上喷薄而出,他唇边溢出了鲜血,就算要失去内力,他也要先解了自己身上的毒,才能活命。   百里晴迁冷然道:“就算你解了毒,你认为你今日能全身而退吗。”   不待柳呈开口,弗儿尖叫一声,“百里晴迁!我不会放过你的!”   百里晴迁眉峰一动,却见一股诡异的气体从弗儿身上爆发而出,扩散的趋势犹如一片迷雾,附带着模糊朦胧的气液飘散开来。   百里晴迁五指一动,十三道银针消失于无形,而弗儿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影踪,所站的位置只留下一件撒乱的黑斗篷孤零零的摊在地上。   柳长歌吃惊道:“她逃走了。”   百里晴迁轻声一叹,“南疆的巫蛊之术的确厉害,她借着空气遁走了。”   “居然还有这种诡异的功法?简直见所未见。”柳允兆目光思索,忽然指着那些铁甲兵,“这些逆贼,全部诛杀。”   呈王的铁甲兵已经自乱阵脚,面对千军万马的气势,他们根本没有胜算,所以,他们全体跪地求饶。   柳恒不为所动。元孤风见此挥了挥手,数千只箭羽划过天空,将这些叛逆分子瞬间诛杀,血流成河之下,将京城的街道映照的更为凄凉。   柳恒冷冷的道:“拿下呈王。”我深情的看着你说:“ 众多GL分类文包请戳→谁染兰色凉薄意贴吧 ”   元孤风刀锋一挥,轻而易举的架在柳呈的脖子上,他心中疑惑,昔日独闯江湖武功卓绝的呈王,如今就在他的刀下。曾经驰骋疆场的威猛气魄到了如今,也变成了卑微的阶下囚。实在是可悲得很,凄凉的很。   柳呈忽然仰天狂笑,布满血丝的眼球机械的转动两下,居然平静的看着皇帝,“不要以为你胜了,其实,你什么也没有得到。柳长歌是我的女儿,是我与馨儿唯一的女儿。”   柳恒死死压着怒气,恨不得立刻撕了他这张嘴,“来人!给朕把他的嘴堵上!”   他不想听,此刻他一句都不想听。他只知道他爱馨儿,馨儿也爱他,他们两情相悦,馨儿为他生下长歌,这是不争的事实,谁也无权质疑。   柳呈被堵住了嘴,可他的双眼却时刻的关注着柳长歌的神情,这双眼里仿佛在昭然着某种隐晦的情绪。   柳长歌看在眼中,心却在疼痛,此刻她真是没办法了。万一父皇真的杀了呈王该怎么办?虽然心中恨极了柳呈,可他始终是自己的父亲…   百里晴迁忽然道:“目前来说,公主的身世是个谜团,唯有众目睽睽之下滴血认亲,才能证实她到底是谁的女儿。”   柳长歌心中一惊,她看到呈王眼里的笑,也看到了皇帝脸上的惊。滴血认亲,难道她最终还是要走回原来的起点吗?可这四个字从百里晴迁的口中说出来,她内心竟然出奇的平静。   午后的光线透过云层的折射静静的投影在地面上,将那些碎裂满地的酒水映照的十分透澈。   街道被禁卫军死死堵住,却十分寂静,苍凉。几人的目光全都盯在柳长歌的身上,柳长歌被这些目光看的惊心。   百里晴迁同时抓住呈王与柳长歌的手臂平举起来,放手的一瞬间,双指当空划下,两人的血滴落了地上的酒水之中。   柳恒与柳允兆死死盯着那碎裂坛块里的血,元孤风也静静的望了过去。一瞬间,陷入死寂。   柳呈盯着那两滴血,目光震惊。   柳长歌尖叫一声,突然流出了泪水,内心震撼至极。那两滴血虽然滴在一处,却似有某种陌生的隔阂般,根本没有顺理成章的融合。怎么会这样?上次滴血认亲明明血液相融了,这次的结果怎会不同?   百里晴迁对柳长歌淡笑,“不需要惊讶,你本来就是皇帝的女儿,名正言顺的公主。所以,你与呈王的血是不会相融的。”   柳恒欣慰的笑了,“朕就说,长歌是朕与皇后的亲生女儿,根本无从质疑。太子,你说是不是?”   “是,今夕已经铁证确凿,皇姐的确是父皇的女儿,这点毋庸置疑。”柳允兆斩钉截铁的附和,并将歉意的目光投向柳长歌,“皇姐,对不起,我不该质疑你。”   柳长歌还没从惊喜中回神,只感觉眼前的冲击对她来说实在太强烈了。血的事实证明了她并非呈王的血脉,巨大的欢喜险些将思绪淹没。   她被柳恒一把抱在怀中,听着父皇激动不已的言语,“长歌,父皇今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任何污蔑,都将在血的证实下无所遁形。你母后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   柳长歌依偎在皇帝的怀中,闭上了眼,委屈的流泪,“父皇。”   百里晴迁看到这一幕,感慨万千。也许柳长歌的结局,本就应该如此。呈王的结局,却要如何谱写呢?   柳允兆冷冷的看着呈王,“一切都是因为你的野心和私欲,才将皇朝弄的鸡犬不宁。你杀了那么多朝臣,又大逆不道的窥视皇位。本宫不杀你,难以平民愤。孤风,你就当着满街死去的百姓们,处置他吧。”   元孤风看了眼皇帝,见皇帝只关怀倍切的抱着公主,根本没有出言阻止,想必也是默许太子的意思,如此,就不要怪他出手狠辣了。刚要挥刀斩断柳呈的脖子,一面金牌却从柳呈的怀中掉了下来。啪!像是钟鼓一般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柳恒看着那面金牌,心中大惊。柳长歌不明所以的问:“父皇你怎么了?”   柳恒目光隐晦,难道一切都是天意?   百里晴迁也注意了那面金牌,眉峰轻微一颦,看来,某些人的命运将要改写了。   柳呈挣脱了禁军的禁锢,捡起地上那面金牌,阴狠着眸子狂笑道:“这面金牌是当年父皇御赐我的免死金牌,足够说明我在父皇心中的位置。你想要杀我,也要问问父皇同不同意!”   柳恒面无表情的说:“这面金牌绝不是父皇赐予你的,你到底从哪得来的?”   “孰是孰非,今朝根本无从评断。你知父皇对你期望甚高,可他最心疼的还是我这个小儿子。免死金牌在手,你不能杀我。”柳呈面容严谨的举起了手中的免死金牌,竟有着威武不屈的气势。   众禁军见那明晃晃的金牌十分乍眼,心中不由得燃起崇敬的感觉!   元孤风来到皇帝身旁,对他悄声说道:“陛下若要赐死呈王,此时便是个机会。那免死金牌谁也不知它到底是真是假,再者,真假,不是您说了算吗。呈王心计如此之深,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柳恒思索了半晌,却根本不能违背父皇之意,难道父皇临终前的那几句话,就是要提点他,无论呈王做下何种错事,都不能骨肉相残。父皇有此之意,恐怕早已料到呈王会返。纵使他恨呈王入骨,可也不能无视那面金牌。   柳长歌紧张的看着皇帝,金牌已显,呈王是生是死,只在父皇的一念间。   百里晴迁独自喝着酒,她已经可以确定,皇帝会放虎归山。因为皇帝是个孝子,那面金牌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皇的心意。   柳恒挥手叹道:“将柳呈打入天牢,终身囚禁至死。”   “父皇!万万不可啊!”柳允兆吃惊不已,连忙劝道:“父皇若不将呈王斩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满朝文武,如何对得起这些百姓与禁卫军,又如何对得起升天的皇后。还请父皇处死柳呈,以儆效尤。”   柳恒皱眉道:“朕心意已决,太子不必多说。”   柳允兆还要劝说却被元孤风制止,“陛下已经下旨,太子还是听命的好。”   柳长歌心中滋味难平,柳呈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他却失去了自由,终身都要幽禁在死牢之中。皇帝的梦破碎了,伴随的不只是孤寂苍凉的后半生。也许,他更怀着对母亲的愧疚与悔恨了此残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柳呈癫狂大笑,此时此刻,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看皇帝的目光,都充满了鄙夷与嘲讽。   “押下去。”柳恒挥手转身,根本不想再看柳呈一眼。禁军们将柳呈押走,现场顿时安静。   柳长歌看着躺在棺材里一脸安详的母亲,若母亲知道事情是这个结果,应该会很欣慰吧。   百里晴迁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肩,“你母后在天之灵,会欣慰的。好了,不要耽误时间了,还是让皇后娘娘,早点入土为安吧。”   柳恒微微一叹,吩咐禁卫军将现场收拾一下,但凡死去的百姓也好朝臣也罢,全部厚葬。今日死的人太太多了,整个京城变成一片死寂之城。皇朝也已经大伤元气,没个一年半载,根本休养不过来。   大批队伍继续向南林进发,这一耽误,已经夕阳西下,霞光落幕。   夜风清凉如水,广阔的丛林中,种植着许多桃树。粉嫩的花瓣扬着清风的吹嘘静静的飘散而下。   柔软的花瓣落到了她的肩头,她却未理会。清凉的风静静洗刷着她如墨般的长发,轻盈的飘荡在夜空之中,洒脱优美。   百里晴迁悠然的喝着酒,双眼迷醉的望着跪在陵墓前的柳长歌。那纤弱的背影太过孤寂,太过落寞。那种心疼的感觉再次回归心间,她却忍住了上前安慰的冲动。   柳长歌谈谈一声叹息:“母后生前最喜欢桃花,所以父皇才将母后的陵墓归于这南林唯一一处的桃花林中。让母后可以安安静静,不受任何拘束的享受安乐。”   百里晴迁将酒囊挂在腰间,淡淡的说:“公主,皇后娘娘最在意的就是你能否快乐。如今她虽然走了,可她却在天上看着你。你要振作起来,做一个快乐的公主,这样你母后才能安心。”   柳长歌轻轻的偏过头,语速平和的说:“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公主。你可以认真的回答我吗?”   百里晴迁眉峰一动,淡然一笑,“众目睽睽之下,滴血认亲,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的身世吗?”   柳长歌沉吟半刻,皱眉道:“可在这之前,我和柳呈有一次滴血认亲,当时我们两个的血液的确是相融了。为何这次,却又不同。”   百里晴迁无奈的摇头,“公主为何一定要追寻答案的,你是谁的女儿有这么重要吗?你只要按照你母后的心意快乐的活着,这比什么都强。况且,你的确是皇帝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若钻牛角尖,为难的可是你自己。”   柳长歌忽然抬头,月光下的容颜极为清丽柔美,眉眼间的祥和浑然天成,竟看得百里晴迁一片心恍惚。   百里晴迁姿态悠然的后退着,微微一笑,“事情已然解决了,公主的身世之谜也已经得到圆满的答案。晴迁告辞了。”   柳长歌恍然一惊,连忙起身问:“你要走?”   “不错,公主保重。”百里晴迁淡雅一笑,眉心上的风情之韵在月光的映照下静显一丝温柔,就如同她看柳长歌的目光一样,清澈的眸中流淌着温润细腻的柔光。   她的身姿似融入了暗夜,虽一身素白,却在光耀的反射下,逐渐朦胧。   柳长歌心中不舍,可是百里晴迁要走,任谁都拦不住。桃花依然纷飞,她寂寞的站在墓碑前。   清浅的思念化成无尽的伤感,掩盖在繁花之下。这幅美丽而苍白的画卷里,她是那一笔丹青描绘出的卓然之韵,却被潜藏的哀伤埋没了心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完结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继续阅读酒医系列第二部“酒医之春风酒楼”感谢支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染风奕剑雪】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